天露鱼肚白时,宋岭支终于回到了岳凡楼。
楼中一切正常,把玩匕首的暗部看见两人后立刻站直了身体,默不作声地跟上。
“情况如何?”宋岭支似乎心情颇好,声音也不再那么低沉慑人。
暗部道:“不出王爷所料,果然有人监视岳凡楼。不过他们藏得不深,一看就不是军中之人。”
“那多半就是万玉年的人了,万玉年此人唯利是图,如此白来的滔天利润与回报,他自然不会假手于人。”宋岭支笑。
风宁在小王子府外坚守半夜,手脚肩痛,心情正是不爽,“除了他还有谁?”
“万泉来过一次,但还没到门外,就被人请走了。”暗部又道。
宋岭支看他一眼,“万兄高义。分个人过去保护他,别让万玉年对他下手,留着他还有用。”
暗部会意,颔首告退。
“去给我泡杯茶来,”宋岭支支起腿,俊冷的侧脸微微含笑,“备些饭菜。”
风宁走了走神,“是。”
一个多月了,这还是宋岭支第一次说要主动吃饭。
宋岭支偏头看向窗外,浓云在翻腾,鱼肚白下青雾弥漫,有金色晨曦即将喷涌而出,晨光划破天宇,从东方原野穿过浩瀚的土地,照亮整个世界。
他揉着掌心残留的温度,慢慢闭上眼。
风宁备好饭菜上来时,他已经靠在窗下睡着了。
风宁默了片刻,静静关上门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楚怡含第二日正午方醒,院子里的下人已经来回走了几次,没敢打扰,而怛影始终没有出现。
她换了身雪青缠枝纹长裙,外罩一件双层荷叶素白褂子,下人怕她冷,又备了件五彩穗子的披风。楚怡含摆摆手,“暂且不用,辛苦了。”
下人低眉垂首,“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今日小王爷没有过来吗?”楚怡含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笑了笑,“怎么准备这么多?”
下人彼此看了两眼,犹豫道:“昨日小王子出去的时候吩咐我们,说董小姐会过来,让我们准备两个人的饭菜……”
不过明明说了,怎么人却没出现?不会是董小芸又惹怒了小王子,被赶出去了吧?
楚怡含勾了勾唇,一片寂静中,她的笑声异常清晰明快,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心情极为愉悦。
下人们看她的目光越发古怪了。
饭毕,楚怡含施施然理了理衣裳,起身道:“小王子现在在前堂吗?”
下人回:“是,姑娘要过去找殿下吗?”
楚怡含挑了挑眉,想起昨夜宋岭支说的岳凡楼,脚步加快,“是啊,我要出个门,找他报备一下。”
……
“小王子呢?”楚怡含挑眉,不是说在这里吗?
下人也是瞠目结舌,尴尬地左右看看,悻悻道:“可、可能出门了?”
楚怡含深吸口气,没有离开,直接走进正堂,在最上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凤眸轻抬,慵懒地看了过去,“那就派人去找。”
小丫头被她那理所应当的态度震了震,竟有些怔愣。
楚怡含在冷下脸时,气势丝毫不亚于宫中皇妃。
耐着性子等了小半个时辰,好在怛影并没有让她等多久,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依旧臭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一条命没讨回来。
那黑眼圈长势也不错。
“看来王子殿下果然无功而返了,”楚怡含毫不客气地嘲讽他,玩味道,“不过这都快过了正午了,小王子不会连董小姐的面都没看见吧?”
怛影眼皮一跳,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咬咬牙,不愿意在楚怡含面前丢人,硬是扯出了个微笑,“你想多了,我是让她好好打扮打扮,别穿得不伦不类出来丢人。”
“哦,”楚怡含啧啧两声,赞叹道,“没想到小王子竟然还有顾忌董小姐面子的一天,难得,实在难得。”
怛影气得紧要后槽牙,偏要哈哈一笑,大刀阔斧地坐在另一边,不以为意道:“你故意等在这里,不会是想看我笑话吧?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本王子从容得很。”
楚怡含挑眉,看着他那青筋暴起的拳头,“哦,从容。”
怛影:“……”
“小王子,大家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敞开说也没什么关系的,”楚怡含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道,“在亲人中毒的紧要关头,非要同人斗这些不值一提的小气,何必吗?”
怛影沉下脸,却无言以对。
他昨夜夸下海口,那般得信誓旦旦,然而这巴掌打得实在惨烈,让他竟有些惶恐不安。
其实自昨夜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董小芸的改变,但不知为何,他却非要固执的用以前的方法去叫人。
好像这样就什么都没有改变,好像董小芸真的出来见他,就能证明有些东西依旧存在。
“当一个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放个屁都是香的,”楚怡含忽然说道,“当一个人对你彻底失望之后,你没放屁她都觉得恶心。”
“你!”怛影恼怒,“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小王子心知肚明,何必非要别人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呢?”楚怡含目带怜悯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知轻重的傻子,“往事已矣,给予彼此一些尊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一封拜帖而已,王子殿下,难道这拜帖,竟比王后的性命拿不出手?”
怛影死死咬牙,眼底带着血丝,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楚怡含暗暗摇头,既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怛影突然拳头一松,转身走了。
楚怡含又坐了回去。
这次,她没有等太久。
当董小芸在她面前瑧首浅笑的时候,怛影的面色正前所未有的阴沉着,杵在院中。
“等了你这么久,可算把你等来了,”楚怡含笑了笑,“我要出去给王后试药,顺便去尝一尝这西疆王城的美食,正缺一个向导,董姑娘可愿同行?”
董小芸这次看她,心情已经大不一样了,她手里握着那封拜帖,容光焕发,“好!”
与此同时,岳凡楼下。
宋岭支穿戴好披风,朝着红叶阁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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