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孔鑫在那次拨打警方电话后，事情依然没有得到解决。这种事太荒唐了，说人从抽水马桶里跑掉了，天方夜谭。连案都没办法立，孔鑫自然也没有回到警局去，她先去杜明风的老家，把事情给他父母说了，随后回到这个城市。
像一开始男友建议的那样，做了普通打工人，在超市里理货。
工资虽然不高，但不受气，也少了很多烦心事。
偶尔，电视上会出现疑案，说哪个人莫名其妙失踪了，她会一直关注这件事，后来，说人又被找到了，她就会失落。失落，但不失望，又不是病态心理，诅咒人家不得好死什么的。
这个城市，最辛苦的人分两种，一种是要饭的，一种是捡垃圾的。贪早贪晚，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在城市边缘地带，靠近江边的地方，垃圾就多了，游客过来玩，到处扔垃圾，比如说罐头、塑料袋、没吃完的东西等等，过了秋季，稍微好一点，不像夏季那么臭烘烘的。
现在说的这个人叫李东成，他没本事，没手艺，早年上学成绩不好，后来都没有结业，这种事说出去蛮丢人的，还是个大专，不过他一直藏在心里。老婆跑了，就跟女儿一起生活，女儿才九岁。
人有没有本事，是看造化，脑子不够用，东西学不进去，也不能太怪这个人。他靠捡垃圾养活女儿，给女儿上学，身体还算过的去，两三年下来，也没觉得太累，已经适应了。
江边这个地方，走一路、恶心一路，这是对爱干净的人说的，但对李东成这样的人而言，都适应了，他巴不得东西多点好，脏不脏就那么一回事。
女儿很疼爸爸，走在路上，她还问爸爸拿那么多东西累不累。
“爸爸。”小姑娘说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我们今天吃什么？我想吃肉包子，还有油条。”
“萍萍，早上才有油条，中上没得。”
秋季凉爽，女儿的手温热，很多时候，李东成都觉得自己无用，没办法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但他很努力，一个月三四千块钱。他想租一辆卡车，装的垃圾能多一点，这个决定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是钱总是不够用。
女儿疯跑着往前面去了，那边有垃圾。
“乖乖啊，慢点跑噻。”
女儿抓了两个垃圾袋，然后蹲在一顿半米来高的垃圾堆面前。
“萍萍啊，不要蹲那边，味道难闻呢，站远点儿。”李东成自己不觉得难闻，难闻也没办法，他只是不想让女儿也变成个拾垃圾的。
“爸爸，你看，这是什么啊？”
李东成过来了，看垃圾堆里有一个……人手！
他有一点害怕，但不严重，抓着女儿站起来，他自己哈腰，将这些挡住视线的垃圾给分开。
抓住手，把里面的‘人’给拽住来。
拽了一小半，不，连一小半都没得，这个人的膀子也太长了，连起来都有三截……三截骨头？！
怎么会有长这种膀子的人？
再拽拽看。
看到腋窝了，可是，没有腋窝，该是腋窝的地方，还有一条膀子，不大，很小，只是出来那么一点点，手掌那么长。小膀子、小手，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小不少，另外上面还有粘乎乎的液体。
“爸爸，这是什么啊？”
是啊，这是什么啊，有膀子，那肯定是人了，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会不会是因为长的太怪了，所以自杀了？他在报纸上看到过，有人因为长了一身的猿猴黑毛，得了很重的抑郁症。嗯……抑郁症，不是所有人都能挺过去的，或许有人选择了自杀。
他在拽——
“爸爸，是死人啊？”
李东成没说话，死人不可怕，弄出来，然后报警就对了。
整个身子都拽出来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人的身体，肚皮很大，啤酒肚，肚脐眼的地方成了空的。他除了长的特别之外，头也很小，但他会动，是被拽出来以后才动的。
男性的特征都有，生殖体官也有，但没了毛发。
这个人眼皮和嘴巴都在动。
李东成喉咙都干了，愣着，这是在白天，有太阳，他才没那么害怕。
女儿怕极了，躲在爸爸身后，嘴巴憋着。
“我……喔……噢……我……”
风吹过，李东成汗液更多些了，手掌心里的潮湿跟在浴室泡澡没区别。
小小的人头，小小的嘴巴在动：“我……饿了，救命……救……”
人还没死，这是先报警吧？
对！报警！
“喔……喔……喔妖扼死了，肉……酒民……”
女儿听得懂：“爸爸，这个东西说饿。”
萍萍的话很到位，这就是个‘东西’，都不能说是人。
是啊，他饿了，等警察过来，也不会那么快，先想办法弄点东西给他吃。
可人，人的皮肤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半透明的。肚脐眼有蚂蚁爬出来，好几个，排成了队。
“萍萍，你在这边等我噢，爸爸去买点东西。”
他刚起身，回头看到这个丑陋的人之后，又不敢放女儿在这边了：“走，跟爸爸一块走。”
“那个——你等一下噢，我去买肉，我去报警。”
“噢……噢……肉……生肉。”
“啊？”
“生肉……生……”
女儿又听明白了：“爸爸，他要生肉。”
怎么吃生肉呐？不管了，生肉就生肉，先让人活下去。江边一千多米的地方就有超市，因为这边靠着楼房，包括水果店，都是齐全的。
真像电视里说的？学雷锋，能救人，那就太好了，这说明自己的人生还有价值。
李东成买了一块肉，跟女儿回到那个地方。
长长的三截手臂伸展出来，慢的很，李东成才发现，这个‘人’的另一条膀子还算正常，虽然皮肤透明的可以见到筋脉跟骨头，可是只有两截。
“你吃。”
‘人’抓过猪肉，身体粘的很，油量油量的，噻着往嘴里送，都不用嚼，直接一口给吞下去。
他的嘴巴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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