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五斤半，脑缺氧，要送保温箱。”说完，护士又拿了带很多字的纸给柏大龙签字。
柏大龙瞅了一眼孩子的小脸，没什么感觉，想都没想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幸好不是问保大还是保小。
听见女孩两个字母亲大失所望，站都没站起来，也没瞅一眼孩子。
“大夫，我老婆怎么样？”
“刚脱离危险，里面观察着呢。”
岳父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看了眼孩子，喜上眉梢，转头对大姐说：“大人孩子都没事就好，咱家祖上积德了，一会儿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别瞎担心。”
“太好了，爸，红红有福气，生儿闺女。”大姐生的三个都是光头小子，平日里调皮又惹事，不好管教。
但凡有几个儿子的妈都觉得还是女儿好。
听这话，柏大龙的母亲不高兴了，生闺女就有福气？婆家没有不想要孙子的！生个闺女还有脸高兴，亏了亲家大姐也是结了婚当媳妇的人。
听说这进了保温箱一天都好几千，亲家公就拿了一万块还不够救他女儿的，也不知道黑袋子里有没有钱了。
“爸，既然没啥事，我们在这等红红出来，你们就先回去吧，这么晚了。”柏大龙知道母亲因为是女孩所以不高兴，连话都不愿意和岳父说，就劝岳父先回去，免得尴尬。
“大龙，你岳父那么远来连自己闺女都没见着，大半夜你让人咋回去，先在城里住下吧，明儿见了红红再走。”母亲突然站出来，假模假样的张罗着，“先找个医院附近的旅馆住下，不着急。”
岳父听着觉得有道理，应下来。
柏大龙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口袋里沉甸甸的一万五，从来也没天上一次性掉下来那么多钱，手真的痒痒，想出去玩两把。
以前在城里打工的时候，工地五点就下班了，没事跟工友出去喝点酒，赌两把。
一开始玩的小，几十块输赢，后来几百块，再后来认识了几个同样爱好的年轻人，带到地下赌场去玩，一发不可收拾，陷进去出不来，越赌越大，几个月的工钱都输光。
没钱手痒心也养，便借钱开始玩，十赌九输，骗光了父母一辈子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留他娶媳妇的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依旧贼心不死，开始骗亲戚们的钱，说在城里投资做大生意，最后赌博团伙被警察抄家了，主要的诈骗人员都跑路了，柏大龙才明白过来，本以为赌博全靠运气，其实是全靠人为。
赌博机是内有乾坤，推牌九也可以作弊。
那次的教训之后，他的性情变了，从农村憨实的小伙，变成痛恨城里灯红酒绿的酒鬼，欠债太多也提不起劲干活，工地上三天两头出现要债的人，要剁他手脚。
柏大龙心里受不了，只好回了养育他的那片黑土地，再也不敢踏上光怪陆离的水泥地。
父亲先是卖了自家的宅基地，还了些钱。
又承包了几亩地，他就帮着翻土、种地，忙前忙后，一年两季丰收，城里有老板来收购。
别小看干农活，太阳底下晒一晒，流光了汗水，皮肤变了色，去病又消灾。
几年过去了，一家人省吃俭用，把外人的账结的差不多，幸好没有利滚利，亲戚们的一概不还。
亲戚之间本来就是互帮互助，就算欠钱面儿情上也过的去，一声声姑姑、婶婶、大爷、大妈的喊，就是兜里没钱，等有了再还。
凡事皆为因果，这次柏大龙媳妇来城里手术，没人肯再借钱，借出去就是打水漂，吃一堑长一智，家家都闭而不急。
亲家一走，柏大龙的母亲开始不乐意了，心里怎么就不得劲。
花了这么多钱，折腾力气，结果生出来是个女娃娃，空欢喜一场，儿媳妇怀孕的时候村头老人把了脉，明明说是个大胖小子，咋就转了性。
前村后院有过生产经验的婆娘都说看肚子那么秀气，保准是男娃。
花钱到城里来抢救，女娃娃还抢救个啥，赔钱货。
“大龙，你说是不是医生弄错了，听说医院里经常抱错孩子。”
“妈，不可能吧，市里医院还有错？”柏大龙对于男孩女孩到没什么感觉，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摸着厚厚一叠的钱，真不舍给医院，要是出去赌两把，说不定能翻倍，一万五变三万。
手痒，心也痒，思来想去，犹豫不决。
“大龙啊，妈心里难受。”说着眼泪又下来了，费尽心思伺候儿媳妇怀孕，啥都没舍得让她干，结果生下个女娃娃，等回村里她的老脸往哪放，定会被那些三八戳脊梁骨。
“妈，别难过，你要想要孙子容易的很，让红红生，生三光头小子都行。”柏大龙搂过母亲，一句话就把她逗乐了。
“三个太多，哪养的起，你要妈累断筋骨啊！”
“不是还有我妹子，她起码要负责两侄子的奶粉钱。”柏大龙张口都是靠别人的想法，压根没想过自己赚钱养孩子，好似只要生了就不怕养，反正有人给顶着。
母亲急了，连忙插嘴，“奶粉多浪费，吃母乳省钱，让你妹出侄子的衣服和学费，我听隔壁村王婶说上大学可费钱。”
母子两如意算盘打的好，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连连幻想，说什么孩子满月姑姑要买黄金锁，孩子抓周姑姑要给一万一千一百块，孩子到十岁姑姑要随礼两万。
里里外外把柏妮算计的明明白白。
“妈，你说到时候妮子那臭丫头能给吗？”柏大龙以前觉得柏妮特好欺负，这一年没怎么见，丫头倒是长点本事，敢怼他了，是随着城里人学坏了。
“我生的闺女，我了解，你妹她心软，以后遇到事了还需要娘家出头，没我们撑着怎么行？”婆家是靠不住的，村里嫁出去的女孩如果被婆家欺负，就会跑回娘家告状，集结些哥哥、嫂子、弟弟、妹妹去婆家讨说法。
要是娘家没人，那只能自认倒霉，白白被欺负。
为啥农村重男轻女，男孩顶事啊，谁家男孩多谁家就不怕被人欺负，抄起家伙就是干。
女孩管啥用，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论武功干不过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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