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众人已痴，迟迟未能回神。
楚奕手里捏了一支玉箫，立于殿堂高处，笑看着她，邪魅而蛊惑。
灯火阑珊处，寒璃手执青玉酒杯望着她，眼神清明透彻，仿佛眼里再也装不进世间其他。
清绾面色苍白如纸，随即朝楚奕盈盈一拜，“绾儿身体不适，先请告退，还望陛下恩准。”
“准。”楚奕点点头，似是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字。
如熙赶紧过来掺住她，扶着她从大殿一侧离开。
“等等，”刚走到门口，楚奕突然又叫住她们，随即走到清绾面前，不顾众人的眼神，将身上的外套取下，套在她身上，眼神幽邃而复杂地望着她，“外面风大，可别久留，不然朕该担心了。”
清绾耳廓一热，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神，只能屈身道谢，然后仓皇地转身离开。
半刻钟后，楚奕独坐在大殿之上，眼光扫到下面的某个空无一人的座位上，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厉色，随即又勾起唇角，笑得冰冷邪魅。
右侧首位的年妃一袭红衣，眼里却只有那个明黄的身影，此时看到他脸上那抹笑容，不由得狠狠一怔，随即十指紧握起来，指尖节节发白，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她十分清楚，有些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冬夜的风刮在身上，便是清绾也觉得有些生疼，更何况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如熙。清绾心疼，又见此时没有外人，便叫她陪自己一起坐上轿撵。
行至中途，轿子忽然打滑了一下，清绾刚一掀起帘子，便看见不远处的林子里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冷喝一声，“停轿！”
直到清绾走近，寒璃才转过身来。
骤然落尽那双清亮的眸子，清绾竟一时语塞，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间。
“你……最近可好？”寒璃本打算抚摸她脸颊的手，在看到她眼泪的瞬间，微微一顿，落在她的发里，“你过得不好，对不对？”
清绾别过脸，泪水冰凉地滑下。
寒璃的脸色却骤然一变，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脖子，看到那上面青青紫紫的淤痕，瞳孔骤然紧缩，“这是他弄的？”
她眼神微微有些闪烁，唯恐他会误会，只能如实回答，“是他掐的。”
寒璃的手缓缓从她的脖子上移开，借着清冷的雪光，依稀可见青筋凸起，仿佛在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剧痛。
“寒璃，你——”
“砰——”
清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低呼取代。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寒璃，双眼红得骇人，像是一只重伤的猛兽般绝望。即便是那张冰冷的面具，也挡不住他身上迸发的强烈杀气。
他左手的拳头已经深陷进身旁那棵古树的树干里，清绾心里疼得难以呼吸，泪眼朦胧地将他的手拿出，握在手中，却见那只白皙漂亮的手掌，此时已血肉模糊。
她的泪越发汹涌。
“别哭。”他抬起另一只手擦她的泪，声音却难掩沙哑。
他的一句安慰却让她心里越发苦涩，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不要哭，”他低下头，细致而怜惜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我会带你走。”
走？
她点点头，勉力一笑。
“你相信我吗？”寒璃紧紧将她揽在怀中，目光坚定，仿佛是在用生命起誓，“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多大本事，我都会带你走。”
清绾愕然抬头，“你发现了？”
“自从他登基之后，我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模样为何会和容焕一模一样，又为何会对容焕以前的事情也了如指掌，但我很清楚他绝不是容焕。容焕绝没有他一半的手段，两个人的气质也全然不同。”
清绾却有些出神。寒璃说登基以后才发觉容焕的不对劲，那么她进宫那一日又是怎么回事？她明明看见他被楚奕抓去，关到那个柴房里，被血蜘蛛吸得面色惨白！
她的嘴唇微微一动，这个问题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却被她生生吞了下去。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那天的事情！
“你怎么了？”寒璃看出她的异样，心里有些难受，“绾绾，不相信我吗？”
清绾咬了咬唇，声音低如蚊蚋，“我自是信你。但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寒璃有些吃惊，“你知道？”
“那个人，就是世人景仰的天师慕和。”
“天师？”寒璃的眼神变得幽深复杂，“你，可是爱上他了吗？”
清绾的脸色一变，猛然挣开他的怀抱，“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强势地将她再次揽入怀中，眼神变得温柔，“我只怕你忘了我。”
清绾苦笑，“等了三百年的人，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忘却？”
“那么不要哭，坚强一点，等我带你离开。”
“好。”
她将头倚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闭上眼，从来不曾感觉到这样安心。如果下一秒她注定要孤独去面对那个魔鬼，那就且让她再留恋下这一刻的温情吧。
除夕这晚，按例是要守岁的，清绾自然也只能入乡随俗，跟如熙一起围坐在火炉边，跟着如熙学习女红，直到听到外面响起的鞭炮声，俩人都站了起来。
如熙走出去看了看，忽然惊呼一声，“殿下，你快出来看！”
清绾闻言，随手取过一件外套披上，走入白皑皑的雪色中，抬头的瞬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漫天的烟花，缤纷绚烂，错落有致地铺满了整个天空！
此情此景下，她真的没有办法不感觉幸福。那闪烁的烟花就像璀璨的流星，在天空中绽放出最美的姿态，然后又纷纷繁繁落下，就像一张大网向她扑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感动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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