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
乾西二府边军,分团列阵,南北铺开,排成一条长龙,一同操练起来,至夜三更方休。留下部分值守的队伍,其余各军就地休息,披甲合衣而卧。虽有满腹牢骚,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说之出口,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缓缓乏累。
楚斐没有休息,寻了一处小山包,叫齐了兄长们,看着隐有光亮传来的军阵所在,递上自己带着的两水囊酒,小聚一下。
“嘿嘿,还是你这酒够味。”
众人你一口我一口,小酌了起来,陈挚喝完之后,赞上一句。
“得。你这个破嘴啊,什么时候能严实点。”
百里灼灼极其无语的一把将水囊夺了过来,狠狠瞪了陈挚一眼。
“就知道你们独自领军在外,没少喝。”
楚斐翻翻白眼,这帮货看着酒水一点没有露出苏云轶当初在秦州与他再见时的样子,习以为常的很。
显然啊,这就是自己在外,攻入城内后,压根就没少喝这玩意,自然一点都不馋。有没有陈挚这话,都特么一样明显。一帮酒虫,要是真仨月没喝酒,那一闻着酒味眼睛还能不放光?早就不打自招了。
“别都喝了,一会还得回营。”
但是楚斐也没有多说什么,军中戒酒是一定的,但是以后再说便是,不是现在。此时他可不是乾西副帅,只是弟弟而已,就是找人聊聊天。
“要命吧?”
百里灼灼浅饮一口,出言问道。
“要命!真要命!从来没想过这个担子会这么快压到我身上来,本以为怎么也得一年半载,再跟敖帅学学的。陛下一道圣旨,却是直接扣了过来,砸的我一脸懵逼。”
楚斐满面苦笑,在兄长们面前,卸下了一丝沉重,倾诉心声。
“近四十万大军啊。”
陈挚也不再嬉皮,轻叹道。
手掌四十万大军,听起来权势无双,威风凛凛,但是一言一行却是就牵扯着四十万人命,胜败、生死、大局小局,哪有一个轻松的地方。所以他们谁都没有埋怨白天楚斐的举动。
“我其实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本来去朝歌是苏相的推动,当时虽然也想混的好一点,可也就打算在靖武卫混混,没事出出任务,有着能保住楚寨回乡的这帮家人,能够安安稳稳,不怕被欺负了,也就完了。然后跟你们一块做点大生意,赚点够潇洒的钱,去遍天下的潇洒潇洒。
可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现在,初时是开心的,封侯拜将啊,哪个大好男儿不渴望着这一天。然后就感觉累了,发现根本潇洒不起来。去了这么多地方了,却没有细细看过任何一地的风景,就连朝歌其实都没有看全乎。所有的潇洒心思,都成了忙里偷闲,变成了疲懒。
再回商路,其实那一刻心里是期待的,没有什么衣锦还乡的念头,就是寻思着带好冠武军,然后想着将在外可以更轻松一些,最起码也能欢实个一年半载的。可特么又赶上这么一茬,战局瞬间改变,只能顺势为之,根本没有了闲暇的时间。”
楚斐猛灌了一大口酒,再絮叨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些事他不可能跟靖武双姝说,不可能跟任何一个妻妾说,因为他还得顶起这个家,想着她们都可以开开心心的,而不是替他忧愁担心。原本可以和贺家兄弟、冈坎他们念叨念叨,但是他们身在冠武军中,在那里他同样是不能流露出丝毫软弱的身份。
“还以为你小子真就一天没有烦心事呢,原来也跟我们差不多啊。”
燕逍然接过水囊,也是灌了一口酒,轻笑摇头。
他们其实何尝不是如此,将门之子,**是别寒门将士更高,但是他们的要求也更高,生怕堕了往日家族威名,被人说上一声虎父犬子、一辈不如一辈。这个不是说他们做的跟父辈、祖辈一样就可以,甚至他们得做的更好,才能迎来喝彩和满意。
“可是我们还是心骄了,怠惰了。”
庆武阳接上一句,楚斐今日前来,何尝不是给了他们一记当头棒喝。获胜的喜悦,尤其是独掌一句之后攻城略地的那种得意、自傲,其中喜悦不足为外人道。
“谁能跟这个犊子一样,一直提起来这口气,收放自如的。”
陈挚也跟上一句,有些苦恼和泄气的说道。严以律己一段时间谁都能做到,但是一直做下去其实很难。他们这段时间所为,其实并非有意,只是无意间便懈怠了自己,还以为自己其实做的也不赖呢。
“狗屁的收放自如,你们是没赶上哲琅城那一战,死了太多的人了。当时我带着冠武军只是前冲,可等到我斩落狼头大纛,再回首的时候,心都咯噔咯噔的。我他娘也是头一次带这么多队伍,整整一万有余啊,就那么一会功夫,全没了。”
楚斐沉闷灌酒,那么多其实还一点一点都不熟悉的人,就那么全打光在跟他冲锋的路上,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比在圣狮城炽羽白鸾几近战没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沉重。只不过当时的、之后的环境,都由不得他表现出来而已。
还有哲琅城头,跟着他一并守城血战的将士、跟着他直奔金甲蛮骑冲锋而去的将士,他的战场已经从几百人、几千人,到现在动辄数万、十数万大军针锋相对。所以他要更严苛的要求自己,也要求麾下的将士,一百人的一成战损不过十人,可一万人的战损,便已经是千人了。自己一方连连损失这么多人,跟斩杀敌军这么多人,心情可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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