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微并不怕沈郁清听不到自己的话。
穿管局出来的员工, 读唇是一件相当普遍的技能。
沈郁清的嘴唇颤抖，已经从小黑屋里放出来的741安静如鸡。
她的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沈郁清低下头，发现一只纤长的手，正试图同她十指相扣。
她的指关节像是生了锈的发条一样缓缓转动, 合拢, 贴在了另一只不属于她的手的手背。
好一会儿, 她才一副缓过神来的样子看向赵时微：“我们需要谈谈。”
一直观察着她表情的赵时微露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当然。”
另一边。
跟随着沈玉渠来到了休息室的赵家夫妻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才看向表情显得有些紧张的男人，问道：“不知道沈先生想要找我们谈什么？”
“谈这个。”沈玉渠将一份装在透明文件袋里的文件推到了夫妻俩的面前。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证明报告。
赵父的手按在文件袋上，好一会儿没有动作，最后, 赵母叹了一口气, 将文件袋推了回去。
她问道：“所以，雨晴其实是你们家的孩子？”
“是的, 根据DNA鉴定，她是我父母血缘关系上的女儿, 也是我的亲生妹妹。”
沈玉渠刻意咬重了亲生两个字。
赵母的脸色微白, 身体也晃了晃。
“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 我可以提供自己的DNA让你们自己去做一次检查。”
“不用，”赵母摇头, “我们相信。”
她出乎沈玉渠接受速度的态度让他瞬间明悟了某些东西, “你们早就知道赵雨晴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这是一句肯定句, 而非反问。
赵母回头，和赵父对视一眼，闭上眼睛，用一种疲惫的语气道：“……是的。”
“我的女儿其实很早就去世了……”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十几年前那场轰动了全社会的拐卖案。
“救援行动出了问题，警方里有叛徒泄露了消息，十几个孩子死了一半，只有一半不到的人逃了出来，雨晴……雨晴甚至没能逃出那间小木屋。”
回忆起亲生女儿的死亡，赵母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崩溃。
赵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后续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被拐卖的孩子陆陆续续被家里人接走，但有一个孩子，一直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据说她的父亲在破案的过程中遇到了嫌疑犯，已经牺牲，而那个孩子本身就是作为卧底被送进犯罪集团的……”
沈玉渠知道，他们口中说的孩子，估计就是现在的赵雨晴，他的亲生妹妹。
事实也是如此。
在陷阱里被找到的小女孩，送入医院的时候已经高烧到迷糊，醒来后更是直接失去了记忆，浑浑噩噩，如同木偶。
痛失爱女的赵家夫妻俩看见她，就仿佛看见自己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女儿，于是在走了一定关系后，这个在拐卖案里活下来的英雄遗孤，就成了赵家的大小姐。
“你打算怎么做？”
交代完沈郁清的来历后，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有亲人找上门的恐慌逐渐从赵母心中褪去，她渐渐镇定下来。
沈玉渠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要让她认祖归宗，她是我的亲生妹妹，不可能一辈子都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赵母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先生现在的亲生妹妹，是沈随心小姐吧？”
一抹厌恶从沈玉渠眼中一闪而过。
“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野鸡而已。”他的语调轻蔑而又满不在乎，全然不将沈随心放在眼里，“只要雨晴愿意回来，这些小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他的态度让赵母的表情柔和了些许，但说出来的话并没有因此而退步，只是道：“我同意让雨晴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否愿意回归沈家，需要由她来做决定。”
“也许我们赵家的确比不过你们沈家富贵，但是该给雨晴的东西，我们一样都不会少。”
赵父也适时地站出来表态，“沈先生，我希望您能明白，不论如何，雨晴永远是我们的女儿，现在是您主动想要认回她，而不是我们来高攀你们，所以我希望你对雨晴能够有一份应该有的好态度。”
沈玉渠的脾气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他显然听懂了赵父的意思，对方对妹妹的维护让沈大少的心情大好，全然不在乎赵父的语气，反而笑眯眯地道：“还请您二位放心，我感激你们多年照顾雨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别的想法呢？雨晴为什么会流落到您二位的身边，是我需要处理的事情，我之所以开诚布公的找二位的谈话，不是想要将雨晴从你们身边夺走，只是希望能够正大光明的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去照顾失散多年的妹妹而已，更何况——”
他眨眨眼，扔出一个炸雷，“难道您二位不想找回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这下子，镇定的赵母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毫不犹豫地就将赵时微卖了的沈玉渠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示意赵母先坐下，不用着急。
“我是说，您的亲生女儿并没有死，或者说当年死去的并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怎么可能……”赵母倒在丈夫怀里喃喃道：“我当年亲眼看到的……”
她亲眼看到她疼爱了数年的小姑娘，就这么倒在地上，漂亮的小脸蛋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惧，额头上的大洞隐约露出黄白色的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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