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柳镇的事大概处理完，聂铭竹心中一个念头越来越膨胀。
“张莺，你说你兄长被官府拉去服徭役？”
“恩，东柳镇，包括我们整个房山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被强行带走了。”
“你知道他们出发有多久了？”
这时一旁的卢世清接过话头。
“聂公子有所不知，如今蜀州刺史府有命令，所有服徭役的人必须在八月十五之前到达天都城，不然就算违反律法，从此沦为罪犯刑徒。
按时间推算我们房山县服徭役的人应该集体上路五天时间了。”
然而等卢世清话刚说完，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五六天的时间，不少地方都爆发了山洪。
张莺每天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口中不断默默祈祷。
“你这丫头，这是怎么了？”
聂铭竹的询问让张莺有些不好意思。
“让聂公子笑话了，我是担心我大哥，如今阴雨不断，山路难行，我大哥他们如果不能按时到达天都城就要沦为罪犯了……”
下雨，路难走，不能按时到达，会受到处罚……
一连串的关键词让聂铭竹心中一个激灵，他终于想起了什么。
“陈涉世家！”
站在屋檐下看着依旧阴云密布的天空，然后转身向着大幽京城方向他下了一个决心。
“赵沐伊，之前我一直拿不定主意，现在想通了。
不管是做司马懿也好还是做朱元璋也好，这两件事本来就可以同时进行。
现在你在大幽朝廷当官，那我就风险对冲到处扇动起义造反。
如果你赢了，你就招安我，如果我赢了，你就投降我……”
想明白这一切后聂铭竹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脑残。
自己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历史故事，怎么就忘了两头下注的事情。
“去把卢世清叫来……”
“聂公子，您找我？”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聂铭竹发现卢世清也是一个和韦慎行一样的才俊。
不过卢世清没有韦慎行的那种傲气和操守，是一个有底线但是又比较灵活的人。
“你觉得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说不好，不过这几年来雨水越来越多确实是存在的现象。”
“听张莺说他大哥可能会因为这场雨影响行路速度。”
卢世清看了看自觉躲到里屋去给白将军梳理毛发的张莺。
“聂公子，据我估计张莹兄长这次可能回不来了。”
两人都开始沉默起来。
“对了，你知道朝廷为什么让人去扩建天都城吗？”
“据说是上一次科举状元，君子阁少主给朝廷提出的合村并居，强城池战略得到了朝廷采纳，如今蜀州就在推行这种策略。”
聂铭竹微微一愣，之前他一直反对赵沐伊这种政策，但是丰泽县的经历让他又开始认同。
如今再看到蜀州的现象他算是明白了。
合村并居是个好政策，但是难就难在执行上。
丰泽县地方小，人口少，并且有他和赵沐伊亲自操盘才取得成功。
而整个大幽朝廷官员十个里面九个就是贪官污吏，靠这些人什么样的好政策都得给你弄的祸国殃民。
再次对赵沐伊以后的道路困难表示怀疑，聂铭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你估计一下你们整个房山县有多少人被调去修天都城？”
“五千人应该是有的，能活着走到的人可能就剩下三千多了。”
这损耗率让聂铭竹心惊，不过联想到上辈子常凯申抓壮丁损耗率好像更高也就理解了。
“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这五千人很多都不能活着走到天都城，到了之后也要死在工地上？”
卢世清只能低头轻声说了四个字。
“民生多艰……”
聂铭竹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了。
都是活生生的人这么死了岂不可惜，不如化作燃料把这浑浊的世道给他烧一烧……
“想不想干一番大事业？”
聂铭竹的提问让卢世清立刻就猜到了什么。
之前聂铭竹杀了黄斌和捕快班头杜笙说实话算不上什么，这个世上杀朝廷官员和地方恶霸的江湖人多了去了。
但是聂铭竹把当地的豪强士绅都杀了，并且光明正大给这些人判刑，然后将他们的田地财产分给普通人。
这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这毕竟是一个武者的世界，杀几个人不算什么，但是敢随意给人分地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土地你可以用强大的武力夺走，然后占为己有，可是绝不能把地分给没地种的人。
平分土地，天下布武这两件事从古至今都是不能触碰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卢世清胸中燃烧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激情。
他已经三十岁了，读了这么多年书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他坚信不是自己没有才华，而是收到了不公平对待。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朝廷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突然卢世清对着聂铭竹单膝下跪，
“卢世清此生愿意追随公子，共举大义！”
这到把聂铭竹吓了一跳，他之前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也用不着了。
果然这世上最危险的就是考不中功名的读书人。
黄巢是，奥地利那个落榜美术生也是……
第二天雨依旧再下，聂铭竹就出发去寻找服徭役人群的下落了。
而此时在东柳镇一百多里之外的某处大山当中五千多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人群聚在一个个简易的草棚子里面避雨。
“这雨太大了，听探路的人说前面发生了泥石流，路已经被封死了，只能绕过去，但是道路这么泥泞，再多绕一段时间根本来不及。”
“那怎么办，一旦八月十五之前不能到达天都城咋们以后就成了罪犯了，一辈子都要服徭役不能回家……”
“还想回家，这五千多人能活着走到天都城还能剩几个？”
“就算活着到了天都城，听说饭都吃不饱，每天要辛苦劳作八个时辰，一个壮小伙最多一年就能累死……”
“那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刚才押送的官兵又把几个生病走不动的扔到一旁让他们等死了。”
各种各样的言论在这五千多人中不断传播，所有人的心情都压抑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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