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东西。”
罗泓衣来看她，就一个人。
宴瑟很忐忑地看向秘境的入口处，她已经把自己锁在这里十几日了，鬓发散乱，并无任何心思梳妆。
琼楠没来，甚好。
她实难下咽，这食物就跟硬石一般，她咽不下去。
噎了一口，她猛地大声咳嗽。
罗泓衣忙给她顺气，出声道；“你怎么连咀嚼都忘了？”
宴瑟一愣，她着实忘了。
她就像是逃避外头的一切，像当初看着外头大办喜事，她却一头钻进修藏锋一般，自以为躲避就能逃脱一切。
可她错了，她对外面的一切漠不关心，与人交往也毫无防备，她将自己隔离在众人之外。
如今，她珍视的人没了。
逃避什么也解决不了，但却是让她内心舒缓些的最佳方式。
“你如此，难道我们的心里就跟你不同吗？铭密……他喊我声师兄，我救不了他，内心难道不痛吗？悲伤是等同的。”罗泓衣难得地说这样多，声音渐悄。
他依然悲痛，还有那么多人的丧生，他亦是恨不得寻那些人偿命。
可，他如今去就是寻死。
宴瑟终于忍不住大哭，她抱住罗泓衣：“大师兄，你说三师兄死前该有多痛苦，那是他的大婚啊！”
她在梦境里感受过郎九溱的悲伤，如今却是重演了。
罗泓衣身体僵硬，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日子。
宴瑟回家的欲望再次增强，她是个逃避型人格，只有回家能解决这一切。
她始终想找司马覃讨个说法，无关那段友谊，她要问，为什么要打破修仙界的和谐，难道就真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吗？
八大仙门，如今都乱了。
一千年的宁静，或许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修仙界在这片表面的美好里待得久了，一旦有人迸发出野心，并将其付诸实践，挑起战火轻轻松松。
“你别冲动。”罗泓衣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妹，热情讲义气，但做事一旦上了头，豁出命都要办到。
“我死不了，如今神器在我体内，我若想挑了洞天仙家，谁敢拦我！”
宴瑟的眼里有几簇焰火，她怎么能不冲动。
罗泓衣制止她：“神器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上面的人有野心，底下的人也只能跟着去做，你记住，不要让仇恨蒙蔽了理智。你的手上，不要沾无辜人的血。”
宴瑟一瞬间泄了气，神情恍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难道就等洞天仙家有下一步动作，再想对策吗？
那样，太迟了，就如这次。
“可他们杀了人……又何谈无辜？”宴瑟掩住双眼，她不想再看到任何的杀戮流血牺牲。
就是一个人，她也很怕。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抓不住，苑苑死在她面前，若她当初警觉一点，就一点，先发制人，杀了那个“县令”，苑苑就不会死。
而如今，她当初在仙府里只要再多点警惕心，她一定能发现司马覃的异常。
这样……三师兄便不会死，风宗主也不必死，还有那么多同门，他们也会活着。
太晚了，她什么都没做，只有无穷无尽的忏悔。
可忏悔有用吗？只会带给生人自责，陷入无穷无尽的折磨。
“先回去吧，等你睡一觉，我们再与掌门商讨接下来的事。”罗泓衣扶住她，“这里暂时有我看着，有什么异常我传符唤你。”
宴瑟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她本以为自己一人疗伤十几日就够了。
她走出秘境，入境口有抹白色的身影。
琼楠发髻上还簪着白花，她上次竟一点未瞧见。
宴瑟低头就想走开，却被叫住，她咬了下唇，身子顿住动不了。
“瑟瑟……”
声音柔和。
“我……是我对不起你们……”她不喜欢哭泣，可自那次后，她总感觉眼泪刹不住闸。
像是要流干了，却还有存蓄。
琼楠和以前大不同，少女发髻如今换了妇人头，面容未变，却沧桑了许多。
“这件事……不怪你，我夫也不怪你，你也是被蒙蔽了。”
宴瑟怎么能信这些，她自己心里这道坎就是迈不过去，她擦了擦泪水，郑重发誓道：“我必会将生摄灯带回，只要洞天仙家还有一人，我都会让他将灯制好。”
琼楠并未露出任何的欣喜感，就是有生摄灯也没用。
脑中被注入了魔气，仙魔两股气流怎会还能召回灵魄，但她不能说，这事仅几人知，被掌门封锁了消息。
魔界搅合更会动乱修仙界的心，如今这样，休养生息更重要。
她木讷地点头。
宴瑟以为她不信自己，也知道这番话没有多少希望，但自己会去拼力尝试。
“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能将三师兄好好带回来还给你。”
宴瑟喃喃地念了两句。
琼楠再看不下去，她失去的太多了，一夜时间，从被捧在掌心的独女变成孤儿，丧父、丧夫，她本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但听风宗是父亲的心血，她一步步咬牙坚持，成了今日模样。
那个刁蛮任性的少女，再也没了。
“你要想，你没事，就是万幸。”她拿出别人劝导自己的话说给对方听：“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宴瑟突然抬起头，双目空洞，“这话，你信吗？”
俩人齐齐愣住。
宴瑟匆匆跑开，她知道那些话不该说，可她就是出口了，伤了对方一遍，这刀又来来回回地往自己心窝里戳。
她想，没救了，自己没救了。
宴瑟迷迷糊糊地四处走，不知不觉来到天门，她想冲破这屏障出去，站在这前面呆楞了很久。
她隐约间听到有人喊自己，她想定是自己幻听了。
回去休息一阵，说不定会好点，她还要打起精神，去洞天仙家夺灯。
她就要走，步子迈出，却又听到了微小的话声。
她努力睁开眼去瞧，循着声音的方向过去，花丛中有个人，身上的衣袍已被鲜血染了个遍，但是那容貌她还认得。
“二师兄？你怎么会如此？”
席玉舒受了重伤，费劲全力爬上了碧落仙府的天门。
他的气息都微弱许多，“我日后，再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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