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的,余正夏踏进教室门槛。看样子,他两眼无神,像是热晕了,但他很清楚,并不是。他来得算早,五人帮其他四位小伙伴都不在,人和书包都不在。实际上,整间教室,也只有十几个座位坐着人,剩余三十几个都还空着。今天早上,算上理化生,他要给七门课的课代表交作业,但只有历史课代表和数学课代表来了,其余五位应该还在上学路上。一到座位上,余正夏便放下书包,掏出历史时间轴卷子,再掏出数学作业本,将卷子和作业本放到一起。忽然,不知谁敲了敲他的脑门。他如梦初醒。集合部分的数学习题,他居然忘了做。这五天,他都以从未有过的散漫态度,给浪费掉了。但用散漫来解释他五天里的所作所为,只是解释了个表面。更合适、更贴切的说法,恐怕应该是破罐子破摔。
余正夏回身翻书包,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充电线还没来得及拔,像拖着条又细又长的白尾巴。他以前从不会在早上拿出手机,连拿手机去查“acceptance”有哪几种高考会考的固定搭配,或者去查古文里的“可怜”表示什么意思,都不会。以前那么多的日子,他是怎么维持自律的?他似乎都给忘了,好似有人拿橡皮在他的脑海里擦,而这块橡皮神奇得要命,擦得纸上不剩一点铅笔痕迹。他打开浏览器搜索栏,不出一会儿功夫,搜索框中出现一行字:
“求函数f(x)=(sinx-2)(cosx-2)的最大值、最小值。”
搜索结果页面上,跳出一大堆原题,数都不带换的。余正夏点开其中一个链接,名叫高考函数三角函数一轮复习练习题。往下翻翻,翻到第七页,他要找的题目就在那里。省略掉附带的题目解析、重难点分析,他直接去看习题集后参考答案根本不会有的解题步骤:
“原式等于sinxcosx-2(sinx+cosx)+4,令sinx+cosx=t,t的绝对值小于等于根号2,则有sinxcosx等于……”
摘掉笔帽,赶紧抄。每往练习册上写一两行,余正夏就向左侧看去,再划拉划拉屏幕上被他放大了的答案页面。现在,他仿佛是对魔法一窍不通的麻瓜小孩,正被逼着,把魔法书上天书般的符文魔咒,抄到他要交的一个本子上。他本来想等他同桌来了之后,借他同桌的抄,但他同桌不知道几点几分能来,等言道明来了,说不定过两分钟就得上课了,余正夏没有什么极速圣手,对他这个凡人而言,两分钟复制粘贴完三大张数学卷子,和异想天开无异。何况,他需要抄的,还不仅仅是三张数学灰卷子。鉴于如此惨烈的现状,他只好抓紧时间,像延安生产动员大会说的那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每道题挨个输进搜索框。奋笔疾书之时,一阵代表了希望的微弱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哎,你猜,这次韩国队能比成啥样?”
“不是,你问我这么白痴的问题干嘛?韩国队四个都贼强,肯定能进Final A啊,除非他们有人摔倒——”
“——呸,不想跟比短道比得走火入魔的人说话。”
“啊……你问足球世界杯啊,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就知道这届没有中国队。”
“大哥,除了足球世界杯,还能聊哪个世界杯啊?常识,懂不懂?”
“没办法,反应不过来,我们教练老跟我们说,世界杯接力又被判犯规了,世界杯这站金牌又被韩国队拿了,每回听你们讲世界杯,我都以为是短道。”
“臧晓宇,我跟你讲,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雄性,这都不懂,人家余妹妹在这块儿都比你像个男的。”
“稻子,你又叫谁妹妹呢。”余正夏作出有气无力的警告。
“叫你妹妹呀。”
言道明目光移向余正夏课桌上填到一半的一张数学卷子,再移向布满函数题详细解题步骤的手机屏幕,一切了然于心。
“你又要借我作业抄?”言道明心领神会,对余正夏的举动,他感到有点奇怪,但暂时还只是有点奇怪而已,“等会儿啊,我刚进屋,让我出出热气的。”
“人家都是冬天冷了,进屋出出凉气,你咋还得进屋出出热气儿?你包子啊?”臧晓宇边说,边止不住地笑。
“好吧,你快点啊,稻子,”余正夏使足劲,甩一甩手,再不甩,手都快要写废了,“我这边还得自己找答案,累死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别催啊,”听言道明说话,便仿佛见了他大脸盘子上的坏笑,“哎呀,我发现了,我得打一局游戏,才能出完热气儿。”
“求求你了好不好,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高中生,可不可以不要见同桌快要死了而不救?”即使是说话时候,余正夏笔头也不停歇,“待会儿我阅读卷借你抄。抄完这个,我还得照你抄地理图册。”
“余妹妹啊,我突然醒悟过来了,不能借你抄,一万个不行,真的,我不能配合你作死啊。”言道明假装出义正词严模样。
余正夏正抄着作业,言道明一句话,忽在他心头响过一声惊雷,惊得他懵住。但惊雷只是惊雷而已,响过了也只是响过了,叫不醒为高考搞得不剩任何心力、只得选择沉睡过去的他。停下一会儿,笔头继续“唰唰唰”写起来,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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