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前，许韶华认真地整理衣领上的褶皱，全程漠视了温祖光的存在。
她换上新鞋子，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推开了大门。
“你几点回来啊？”温祖光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许韶华回头瞧了眼，并未因此停留，“看时间吧。”
望着渐行渐远的妻子，温祖光苦涩地笑了笑，这一幕何其熟悉，同样的场景，只是互相换了身份。
他不知道那些年里，妻子一次次地看着远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失落和难受。
转眼七点，温祖光简单地做了个炒粉，匆匆吃了晚饭打开了电视。
此刻正是播放新闻联播的时间，他向来不爱听这些，只是家里太过安静，空荡荡地让他害怕。
眼下正值国庆与中秋假期，本该热闹的家，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推开一个个房间，女儿房间不知多久没有收拾，掺着一股子霉味，自她出去工作以后，便极少回来。
儿子出去玩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也不再像小时候缠着他，每每被他推走嫌弃。
妻子有了自己的社交圈，曾经他无数次不再幻想妻子家里家外一把手，可实现后，担心却超过喜悦。
晚上八点，明明才过一个小时，温祖光却觉得度秒如年，直至客厅里传来开门声，他激动地跑了过去，看见早早回来的妻子，内心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他贴心地帮妻子接过包包，“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还说呢，好好地天突然下雨，也不知道明天中秋能不能看到月亮，大过节的，好不容易放假，现在连舞都不能好好跳。”
许韶华心情烦闷地进了洗手间洗漱。
温祖光看了眼敞亮的灯，抿着唇，笑里搀着眼泪。
半个小时后，许韶华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丈夫，愣了好一会儿。
印象中，丈夫是最待不住的人，除了吃饭和睡觉，他恨不得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外面，尤其是节假日这个时间，看着他独自坐在那儿，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举动。
“洗完了，坐吧，我熬了点梨汤，秋天干燥，喝点对嗓子好。”温祖光殷切地将搁在桌上的一盅汤递到妻子面前。
许韶华正在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你什么时候还会熬梨汤了。”
“前几天住院跟临床的一位大哥学的，你忘了，以前我可是做过厨子的人。”
许韶华身子一僵，眼里泛起泪光，她还记得当初喜欢上这个男人，好像就是因为他烧得一手好菜，可笑的是，两人结婚后，她便再也没有尝过丈夫的手艺。
“尝尝吧，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就在这时，电视里一段广告结束转播了来之阳城的一段采访。
“让我们欢迎温言温老师！”
随着阵阵尖叫与整齐宛若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迅速地吸引了夫妻俩的注意。
视频中，备受瞩目的女孩款款来到舞台中央，灯光随着挪动，她长了一双并不算吸引人的凤眼，却透着坚毅夺目又温暖的光芒。
“大家好，我是温言！”
温言右手贴在胸口脸上挂着浅笑微微颔首点头，现场再次被观众们的热情将气氛推向一个新高.潮。
温祖光与许韶华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这是言言？”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看着电视里落落大方，自信光芒万丈的女孩，根本无法想象，这会是那个曾经他们说句重话就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言言现在出息了，还，还上了电视。”温祖光无措地抓了抓沙发套，心里不是滋味。
倒是许韶华先反应过来，当初得知兰姐帮助自己是因为女儿的关系的时候，她就有所猜测。
加上前阵子女儿还带着父母出去玩了一圈，据说还花了不少钱给他们做检查，这些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当时她就有想过，女儿是不是在外“发达”了。
“那，那主持人喊她老师，我记得言言好像才高中毕业，怎么还能当老师呢。”温祖光眼里闪着光，既自豪也有慌乱。
“那都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言言之前在外工作的时候挣了钱重新上了大学。”这些是许韶华从父母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的。
夫妻俩学历都不高，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挺高兴的，毕竟年纪大了，身边的邻居亲戚，比较的都是自家孩子。
女儿有了出息，说出去他们也有面子。
电视里，主持人为温言做了简单的介绍后，采访逐渐步入正题。
直到，她说了一个故事——
正坐在电视机前的夫妻俩光是听了前半段便不由揪起了心，现场的观众更是反应激烈，愤怒地谴责书中那对父母的行为。
霎时间，夫妻俩老脸一红，有种被当街被人吐口水的羞耻、心虚、惭愧与内疚，各种复杂的情绪接连在心里上演。
故事说完，在场众人，有的抱头痛哭，有的骂骂咧咧，有在指责父母的人，也有可怜书中小姑娘的人，就连主持人也一度哽咽的无法发声。
唯有温言，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浅笑，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那双眼睛依旧是温柔的，只是对比这样煽情的场景，显得有些冷漠。
“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不负责任，还自私自利的父母，呜呜呜——”主持人哭得不成样子。
温言递了一包纸巾给她，主持人擦了擦，到底是专业的，很快主持人便整理好情绪进入了正题。
“我相信听完这个故事后，很多人都想问问，故事里的姑娘，还会原谅她的父母吗？”
主持人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住呼吸，翘首以盼温言的回答。
如今的电视剧里，太多为了所谓的圆满，而烂尾的结局。
好像不论坏人做了多少坏事，最后都会被主角原谅，这样的收尾，已经成了行业里不成文的规矩。
说实在，其实观众们早已厌烦了这样为了圆满而强行原谅的戏码，可他们却也沉默地接受着这一切。
他们一边期盼着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一边又享受着这样的收尾。
或许，讨厌与容忍并不冲突，但也不影响大家期待有人去打破这个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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