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刻骨
鲜血夹杂着雨水，流淌下来。
血腥味在雨中弥漫开来，让人下意识地反胃。
洛晓希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手足无措地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眼前倒下的人影，一瞬间愣了神。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他举起双手, 发现手上竟然沾满了红色的、夺目的血。
那样的味道，竟然来自自己身上！
洛晓希恐惧得拼命摇头，然而眼前无可抗争的事实告诉他，他杀人了。
薛明就这样面朝下躺倒在地上，手无力地垂下，他一直紧握的刀刃也掉落在积水的坑洼里，发出悦耳的声响。
薛明的背后，插着一把刀, 早已经被他渗出的血染红, 他的衣物也开出了一簇血红。
卢渭阳坐在地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现状，他咳嗽了一声，半跪着移动了几分，伸手去探薛明的鼻息。
——薛明死了。
卢渭阳看向了薛明后背的那一处伤，是致命的一击，直接捅入了他的心脏，让他当场毙命，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从薛明的表情来看，他最后是惊恐且难以置信。
他不敢相信，洛晓希竟然真的有勇气对他动手！
“班长、我……”洛晓希失措地抬手，看着双手沾满了薛明的血，急道，“我杀了人！”
“冷静点，洛晓希！”卢渭阳喊道。
然而此时这句话起不了什么作用，洛晓希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崩溃地跪坐在地上, 双手不停地颤抖：“我怎么能杀了他！！这样的我……和薛明有什么区别？我也变成了恶人了吗？就像姚敏他们说的那样……屠龙者，终成恶龙？！”
“洛晓希！”卢渭阳又提高了音调，呼唤了一声。
只是因为刚才被薛明掐了脖颈，卢渭阳的声音有些沙哑，再吼出这么一声，喉咙一阵辛甜，卢渭阳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洛晓希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扶住了卢渭阳：“班长，你没事吧？！”
“多亏你杀了薛明，我才没事。”卢渭阳说道，“你在纠结什么？如果不是你杀死薛明，现在死的就是我……难道你不会更崩溃吗？”
洛晓希愣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但仍然没有走出这个阴影：“可是，我或许不用杀他，只需要砍一下他的手，让他无法行动就行了……可是我还是做出了最坏的选择！”
“你当时有那么多时间考虑吗？”卢渭阳道。
“……”洛晓希摇了摇头，“没有,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来, 薛明就已经死了！”
“既然这样，那只是你下意识的举动，没有意识控制，你根本不想杀人，也称不上‘罪恶’。”卢渭阳看着薛明的尸体，道，“反正，以薛明的状况来说，我们不杀他，他迟早要杀死我们。这只能是一方存活的结局，也就只能杀死他。”
洛晓希沉默地看着薛明，不再言语。
卢渭阳忽然自嘲地笑道：“说起来，是我当初自作主张，非要放走薛明这个祸患，所以一切罪恶的源头，应该是我才对。而现在……我又认为薛明该死。人，总是这么善变。”
“不，你怎么可能是源头！”洛晓希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为我们好的，谁知道薛明会做出这种事情？你只是遵从了本心而已。”
卢渭阳苦笑了一下，忽然从洛晓希的话语中提炼到了关键，顿时停住，眉头紧锁。
“怎么了？”洛晓希敏锐地看到了卢渭阳的表情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刚才说，没有人知道薛明会做出那些事，没有人知道未来的发展，是吗？”卢渭阳喃喃道。
“嗯。”洛晓希点头。
“不，有人知道。刚才薛明说，是黑衣人指使他做这一切的。而且，薛明本就一直想杀我，黑衣人更是利用了这一点，把薛明引了出来。”
“黑衣人？”洛晓希一怔。
卢渭阳道：“黑衣人如果知道未来的发展，那么她不可能不知道薛明会死在这里。这么看来……为什么她好像是在帮我们除掉薛明？”
此话一出，洛晓希愣了愣，似乎没有完全消化卢渭阳的意思。
为什么……那个黑衣人会这么做？故意说服薛明完成“连环计”？
她真的是在帮忙除掉薛明吗？
大巴车旁，刀刃上沾的血液被黑衣人轻轻拭去，动作平静如常。
她转过身来，直视着陶谨，默然不语。
然后，她忽然冷笑了一声，不再是用她曾经的那种沙哑生涩的声音，而是清亮冰冷得让陶谨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说：“我可从来不记得，我和你的关系有达到过亲密得直呼名字的程度啊，陶谨。”
随即，黑衣人收了刀刃，抬起双手，竟然摘下了她的兜帽和口罩！
她竟然主动在陶谨面前卸下了伪装？
陶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他终于见到了黑衣人的真面目，是他最为熟悉不过的人——与江羽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气质已经大为不同。
如果说轮回中的江羽霖，是冷漠而让人无法靠近的，那么面前的这个人，依旧是冷冽，但多了几分危险与无情，面色苍白如纸，不似真实的人。
陶谨在路上曾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他和未来的江羽霖正式相见的场景，他自以为做好了完全准备，但真正看到的时候，仍然让他心如震鼓，无法平静。
“怎么了？”“江羽霖”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想要见到我的真面目吗？怎么现在反而一句话也不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吗？”
“……羽霖。”陶谨再度喊出了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
“……”江羽霖的笑容消失了，她冷眼看着陶谨，道，“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说，我们从来没有达到过这层关系。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我。我现在能这么和你说话，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陶谨，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陶谨看着眼前的“江羽霖”，仿佛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那种极致的冰冷，让他浑身如同陷入冰窖中，冻伤了所有肌肤。
他能和这样的江羽霖说什么？
他能劝她回心转意吗？
像江羽霖这样执着的人，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轻易动摇，更何况是在这样无法回头的情况下。
他能说服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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