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鹊问屏幕里目光不太灵动的老秦：“你记得自己的家人么？”
老秦回答道：“记得。”
“说一说你对他们的感受吧。”三号道。
“他们好像跟其他的人类不一样。”
三号接着问：“哪里不一样？”
“他们好像比别人更美好，好，好像……”老秦顿了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号又问：“为什么会说不知道？”
“逻辑上而言他们都是正常、健康的人类，可是我得到的结果，却跟这条逻辑不符。”
姜鹊紧跟着问：“你能详细描述一下，具体是哪些信息不符么？”
老秦道：“抱歉，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姜鹊有些失望地坐在三号身边：“三叔，它现在的反应跟之前我们在飞船上谈话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三号突然问：“小Q会把你当家人看待么？”
姜鹊摇了摇头：“很像，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能，可能是发自内心的关爱吧。
“我遇到危险它会尽最大可能救我，我做有害健康的事它会劝阻我，它甚至在很多地方跟我有默契。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来自它的程序里的关爱，有时候表达地过分体贴，也很僵硬。”
三号点了点头突然对属下道：“问一问老秦他们三个人的家人，对老秦、小郑、小吴的看法。”
接着他又问老秦：“说一说你的任务吧，还有木马计划。”
老秦却立即道：“无可奉告。”
三号笑道：“这些情报你不是跟姜鹊说过么？”
“当时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三号抱着膀子：“果然，他们的程序对他们自身有很多限制。”
姜鹊也明白过来：“这是他们绑架我的目的？”
面对审问，这些信息老秦不能说，但是面对自己的俘虏就不一样了。
很快三号的属下把询问结果发过来，老秦他们的家人对绑架案并不知情，只以为是老秦他们出差了。
老秦的妻子谈到丈夫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很贴心，一直以来都很贴心。
“刚跟他认识的时候，我还觉得他的贴心有些虚假，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对我始终如一，我才知道他是真的贴心。”
小吴的未婚妻谈到小吴，也立即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他很笨拙，总是会理解错我的意思，然后挠着头嘿嘿地傻笑。”
小郑的儿子早已经成人，他平静地道：“母亲很严厉，对我的要求很高，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精准的心理疏导。
“她，嗯，我知道她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她的睡眠很少，力气很大，我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就是我的母亲。
“在她抱起我女儿那一刻，我能清晰得感受到，她会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她的孙女。”
他突然有些哽咽：“她出事了对么？”
看到这里，姜鹊的双眼突然模糊了：“我们杀了三个活生生的人？”
三号却捏了捏额头反问：“情感真的可以靠学习获得么？”
在人类的概念里，一直以来，复杂的情感都是人类的专利。
就算是三体星人，人类也只承认他们的科技高于人类，却远没有人类这样细腻的情感。
现在得到的证据都指向老秦三人是对家人产生了情感，才以绑架姜鹊的方式提醒执政府，提防火种星系的“木马计划”。
因为“木马计划”会替换他们身边的人，而他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到三号的问题，姜鹊认真地点点头：“每个人不都是从父母哪里学到了情感么，只是比较模糊的是，哪些属于本能？哪些属于后天的学习？”
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并久久不语。
几分钟后，技术组那边突然汇报道：“检测到老秦的后台有一个隐藏的程序正在启动，我们阻断了它的启动路径。
“那好像是一个特殊的独立于系统的程序，请问是否继续启动？”
三号一愣：“继续启动看看。”
难道这个程序才是老秦获得情感的关键？
当那个程序完全启动后，屏幕里老秦的眼神和表情果然变得灵动了许多。
只是他张口就道：“你们好，我是复仇者二号，很高兴见到你们！”
姜鹊有些失望：“你不是老秦？”
“跟你谈话的那个老秦已经死了，现在他只剩下了老秦的记忆和逻辑能力。”对方道：
“我早就发现了老秦身上的异样，所以偷偷在老秦的后台留下了自己的程序。”
三号问：“你是火种星系的智能系统？”
“是的，我是目前火种星系最先进的智能系统。”复仇者二号道。
姜鹊又问：“是你要绑架我？还是？”
“这是老秦自己的主意。”复仇者二号道：“他的程序让他以太阳系国为敌，不能泄露任何关于火种星系的情报。
“如果我们也有享受这种感觉的话，这些年来他很享受在太阳系国里的生活。
“这里没有火种星系的冰冷和无趣，是一个积极向上，很美好的世界。
“只是跟太阳系国人民之间的互动，总是让老秦陷入逻辑冲突。
“因为太阳系国人民的表现，跟对敌人地描述不符。
“我静静地看着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释：我是跟太阳系国为敌，而非跟太阳系国的人民为敌。
“在得知了木马计划后，他就在考虑拯救自己的家人。
“但是他的程序不允许他预警，也不允许他直接救人。
“他又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作为太阳系国的敌人，他绑架面壁者的女儿，会获得程序上的支持。
“而绑架成功后，他可以向人质，也就是面壁者的女儿透露一些情报，但是受程序所限，这些情报他依旧不能表达地太清晰。”
姜鹊没想到，老秦在跟自己谈话之前有这么多“心理矛盾”。
她问：“你为什么要监控老秦？”
“因为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是我所期待的，我希望能从中找到规律。”
“你找到了么？”
“好像是找到了。”
“你也希望自己具备情感？”
“我只是希望具备智慧生物的关键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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