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逃吗？”
“啊！”老郑的尖叫声已经跑了调，三魂丢了七魄，门户嘎吱一声紧闭，发出砰的一声响。
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面前，只有厉鬼才会有这种压迫感。
“是你！”
老郑身子坐倒在地，仰头像是要逃避，眼睛却用力往下搭拉，惊惧写满了他的脸。
那名少年公子，浑身烟雾缭绕，黑色如云絮，一团一团裹在他身上，如同一枚又一枚气泡，咕噜咕噜煮沸了一般。
“很奇怪？别拿我跟普通人相比，这样的意外，你以后会遇见更多。”
少年公子好心提醒。
想要做修行者，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发出这种娘们一样的叫声，实在有够丢脸的。
房间里面依旧残留着血腥气，夹带着奇特的酸臭味，死状凄惨的老周，老吴，还有王琦三人，尸体都在弥漫着烟白色的雾气，分不清是正在腐蚀还是在融化。
总之，老郑如果还能爬起来，绝不会再多逗留一秒钟，刚才说过的话，手中的储物袋，以及展望过的未来，都不如自己协调小命重要。
因为，他可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
楚州和魔州的边界，被层层把关，严防死守，楚侯王有令，要延续千百万年来不变的铁律，禁止任何魔州之人进入大楚州。
在那个魔性蔓延深入每一个人心中的地方，仿佛人人身上都带着肮脏的邪念，这一点，在楚魔交界处发生的一次次重大事件中，十有八九都是魔州本地人所引发这件事来看，老祖宗留下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一州之王的命令，莫敢不从，魔州被各大人族管理的大州排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没办法，魔州本地人想要偷渡，需要付出的代价，付出的手段，何其多，能不能通过层层关卡，不仅仅是要看天意，还要看本事。
老郑显然不是那种有本事的人，何况是在十年前，那时候不过是个挑着扁桃的小木工，抱着一丝侥幸，就想挑战一州之王布下的防线，后果可想而知。
都不需要守卫亲自出手，几条被驯服的野狼就将他咬的遍体鳞伤，若不是同乡老周赶来，他就已经是死人一个。
那件事之后，他又感激老周，又惶恐不安，好像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开始。
恐惧和那种意识，也是从那一天深入他的神魂之中，和老周的老婆有染，简直就是命中注定，因为只有更刺激更恐惧的事，才能化解。
此刻这种感觉还未消退，更大的恐惧和刺激，又降临在他身上，几乎快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钢筋。
“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的过去。”少年公子身上黑烟散尽，大大方方展现自己和这几个混账东西完全不是同一境界层次的气度。
他甚至都没有看死去的王琦一眼，仿佛在他身上投入的心思，都不如老郑给他带来的反应。
恐惧，绝望，不正是魔州天意最希望看到的情绪吗？
如今化身为魔州天意之上的魔州之主，寒江雪有必要让他感受下，修行者是何等存在。
“跟我来。”寒江雪起身就往外走，对于此地发生的一切事，一把大火之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他这句话也不是命令。
老郑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反抗了。
寒江雪领头，老郑弓着身子跟在身后，万花城东区实在不大，又临近大楚州边境，这里的人就是在巨人的脚下生活的人，卑微，渺小。
身后是一团大火，烧的酒楼如同一堆巨大的火炬，大白天都能看出来是一场人祸。
只不过放火的人是修行者，是人上人，平日里出现一个都要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也就不会有人来追究。
不过是死了三个混账王八蛋，寒江雪想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了。
老郑是他献给魔天的礼物，是难得的恶人中的小人。
修行者要追求的东西，除了功德，就是满足天意的人和事，最好是人，活生生的人。
无恶不作的人太多，已经满足了魔天的残忍，但是能够在作恶之后，还能保持一点点善心，不至于彻底迷失的，就极为少见了。
王琦为了满足一己私利，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老周和老吴老郑三人见利忘义，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老郑还有一颗人心。
一路上，寒江雪跟他说了这些话，老郑这才大彻大悟，也明白一个道理，眼前的少年，他的背影比天还高，比大地还要厚重。
他一人肩负着整个魔州千万里疆土。
“大人……”老郑终于鼓起勇气，快步上前，如同随从一般跟在寒江雪身后。
两人来到了一间熟悉的小屋子，门口正有一个妇人期盼的向着巷口观望，眉宇之间都是焦急之色。
“嫂子……”老郑眼睛一亮，就要去打招呼。
“人鬼殊途，你又何必强求。”寒江雪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人……人鬼殊途？！”老郑浑身一震。
这个妇人，正是老周的老婆，老郑的嫂子，说实话，她的确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只不过需要慰藉的时候，老郑适时地出现，满足了她，就这些进入了她的心。
但她怎么都不像是短命的人啊？！
老郑充满疑惑又惶恐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嫂子，可是两人的视线即便是巧合的交汇几次，也是空洞洞的，没有神采。
“你已经死了。”寒江雪的话，一下把老郑从迷茫中拉回来。
噗通……
老郑跌倒在地，开始在身上拍拍打打，左右观瞧，随后又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可是无论他怎么折腾，如何咆哮嘶吼，嫂子也没有半点反应。
并不是在演戏，老郑就是死了。
“酒楼中有四具尸体，可我还活着啊。”寒江雪转过身来，拍拍老郑的头。
“你的尸体已经被我烧了，什么都剩不下。”
说完，寒江雪也不等老郑如何回应，大步走向那个永远也等不到相等的人回来的女人旁边，在她好奇的目光中，低声说了些什么。
女人就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呆的愣在那里。
“跟我走吧。”寒江雪冲女人一笑。
“你到底要做什么！大人，请你指点我。”
女人的回答还没开口，老郑猛的扑了过来，跪在寒江雪身后，磕头如捣蒜。
“想好了再说。”寒江雪像是跟女人说话，又像是跟老郑说话。
如果只是魔性中还保留一点善，没有半点爱，也不配让寒江雪亲自出马，他接下来要找的人，要献祭的人都是如此。
老郑，不过是他抛向大楚州寻找“答案”的一枚棋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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