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我小柯顾不得，按住千江月的头，贴上她的唇，渡气给她。
千江月终于清醒了。
她还在哭，反吻回去，步步深入。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水面上，猛虎骑兵在搜查屋子，“找！”
水面下，两个女孩的长发，如水草，在井水里缓缓飘摇，纠缠结绕。
一丝血色，在井水里游，在水面铺开一道血绸带。
猛虎骑走后，小柯和月，浮出水面。
贪婪地大吸了几口空气，小柯灵光乍现。“我知道，落霞军藏在哪了！”
千江月恢复了些须理智。
“那个破了冰的池子里？”
“没错。”小柯面色顿霁，“我当时急傻了。冬天怎么会有芦苇杆，那是落霞军沉在水底，用芦苇杆作为水下呼气的器具！”
有了生的希望，连身在冰井水里，都感觉暖和了一些。
“徐统领费这么大力气，把他们藏起来，就是为了不把兵借给你？”
苏我小柯沉思，她也想不出徐统领的用意。
“他让我们在三日内活下来，三日后找他，难道是为了戏耍吗？”
千江月叹气，“他看起来，不是这种人。”
话说着，嗓子又发干。千江月捧了口井水喝，从喉咙一路凉到了胸腔，激得整个人都抖了抖。
她劝小柯，“远水救不了近火。没时间找水了，将就喝点吧。”
苏我小柯强忍了身上冷，又往嘴里灌冰水。
千江月咂摸着，问：“远水救不了近火。也许……徐统领在等救兵？”
“不会。”苏我小柯摇头，“我爹中毒，副将瞒了消息，以定军心。不到万不得已，大乾的军队，不会轻易出动。”
“那就是徐统领想保存实力，不正面抗敌？”千江月盯着水面，“那为什么是三日，而不是其他期限？”
苏我小柯努力回想，往日她爹谈兵道，有没有谈到过猛虎骑？
小柯一拳砸在手心，“我想起来了！猛虎骑有个作战习惯。为了博善战之名，他们的每一场战，从来没有超过三天。”
她知道，徐有忠肯定也知道。
看来，有忠是希望避猛虎骑锋芒，等猛虎骑撤退之后，再动用落霞军，护送她们出易州。
“两军交战，胜者，应尽力存其所有，而耗尽敌方所有。是为上乘兵道。这个徐统领，有点东西。”千江月如是点评。
苏我小柯很意外，“你如何有这等见解？”
千江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听我那个土财主朋友说的。”
她的土财主朋友，是京都首富，太仓史橘原。一言以蔽之：财大气粗，人傻钱多！
橘原有个妹妹橘爻，是千江月的好姐妹。
他们三儿，自小一块儿长大。
千江月思忖，自己是沾了橘爻的光，才得了橘原处处帮衬。连她进内行厂学武，都是橘原拿钱塞进去的。
不过，橘原总闹别扭——他从不让千江月对外说，他橘家和千江月过从亲密。
千江月猜，许是她家家道中落，橘家这样的京都名家，跟她家扯上关系，总是不大光彩。碰上有心之人，指不定，还会描摹成橘家受辱了。
“那你这个土财主朋友，见识高，”小柯说着，自己不由笑了，“根本不‘土’啊。”
“那自然。他土就土在财大气粗啊。想当年，我蹭他吃的，那个流油的烤全鸭、一盘几十钱的熟杏仁、细火慢炖的田七瘦肉粥、黄芪红枣人参汤……啧啧啧。”
“别说了吧。要流口水了。”
千江月一边咂嘴，一边辛酸，“那些个好物儿，我尝两口鲜，就没再吃。我那朋友惯着我，也就丢给下人了。如今想来，唉……”
苏我小柯自小养尊处优，深有同感。“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两人愈是回想，愈是止不住地馋。只好猛喝几口冰井水，把馋虫压下去。
灌太饱，肚里反酸，涌到喉咙口，连连咳嗽。
千江月拍拍小柯的背，帮助她把水吐出来。“等过了这道坎，我请你喝酒吃茶去。忘了这等脏冷水。”
苏我小柯拿衣袖擦擦嘴。那模样，哪怕见多识广的人，见了也要赞叹其风度可鞠。若非机缘致此，像这样的人儿，生来就是要养在神坛上，给人瞻仰高贵气度的。
小柯温婉一笑，“什么好茶，什么好酒？”
“阳羡六班茶，兰陵十千酒。”
小柯解道：“阳羡茶，兰陵酒。钱起曾写诗‘阳羡春茶瑶草碧’，想来是春意浓浓的好茶。”
“李白亦有诗‘兰陵美酒郁金香’，一茶一酒，正好天然成对了。”
论茶论酒，自有些妙处。
让人暂且忘了战乱，忘了背叛，忘了死去的同伴。
“我顺了爷爷一罐兰陵酒，就藏在我家枇杷树底下，可只告诉你。”千江月神秘兮兮，“等回去了，我请你喝。那兰陵酒清香远达，金黄金黄的，喝再多也不头痛口干。我是个一杯倒，能贪杯的，也就这兰陵酒了，不醉人。可陪你一醉方休。”
“那我可不胜荣幸了。约好了，来日请我。”苏我小柯捏捏月的脸。
“请请请。一定请。”千江月拿脸躲东躲西，“姑奶奶，可别捏了，疼。”
掰扯了一阵。
小柯踩了月的肩，先借力出了井。再甩下一条绳来，把千江月拉出了井。
这有井的房子里，一家子人，都被猛虎骑屠杀了。
她们俩也挑剔不得，抱了一床血浸的被子，铺在床底下。又把尸体搬过来，挡住外头人的视线。
做完这些，她们滚进被窝，挤在一处，度过漫漫长夜。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胡蛮子杀回马枪的事，她们俩还心有余悸。以防万一，就强忍着疲惫，一人各守了半夜。
一夜无事。
清晨，她们被号角声吵醒。
三长一短，绵远悠长。
“是军号。”苏我小柯说。
一骑纵马，直直穿越了易州城。从正门，驾马到西门，一路高喊：“猛虎骑，撤军！”
一会儿功夫，躺得横七竖八的猛虎骑们，都爬起来。精神抖擞，各自上了马。
在易州正城门，猛虎骑集结完毕，整肃军容。除去自己的马，他们还劫了易州城的各色车，装满奇珍异宝。
浩浩荡荡地，猛虎骑拖着他们的战利品，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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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酒出处：《随园食单》（吃货必看！） 《本草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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