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废弃的工厂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有冷风吹过时，工厂顶棚的铁皮呼啦呼啦的响。
空气中有海水的咸腥味搅合着陈腐的铁锈味儿，让人闻见都忍不住皱眉。
程三倒是觉得这个气味熟悉的很，一如当年。
大门上，陈旧的铁链半挂着，高低错开的两扇门虚掩，即使不开锁，也能侧身进入一个成年人。
手下将那铁链拉扯开，挂了锈的锁链哗啦啦地响着，边缘撞到铁门咣当咣当。
每个音节都是那么的刺耳。
沉闷一声响，摘下来的锁链被扔到的地面上，大门晃晃悠悠地被推开，灰尘扑面。
程三用一块白色干净的帕子遮在口鼻前走了进去，三个手下，两个在门外守着，一个紧随他的脚步。
进了仓库里面，那冷风吹铁皮的声音便更加明显了，寒风从仓库四面的缝隙中挤进来，伴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地面裂开，楼梯已经腐败塌倒，生了锈的扶手成了尖锐冲上的断掉钢管，满是危险。
碎木堆砌在地面上，已经返潮，生出一股子腐木的味道，半遮掩着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铁门。
打开这扇门，就瞧见一端向下的甬道，墙壁返潮渗出水，空气湿冷混合着异味。
行至一半，才能在黑暗中瞥见一抹微弱昏黄的光源。
“咳咳。”程三轻咳一声，脚下的步伐未停，拐了个弯，才抵达厂房下这一方还算宽敞的天地。
这里说是一个地下仓库倒不如像是一个刑房，约莫十几平方的空间，层高不到两米，只有最中央有一盏小灯晃晃悠悠地垂下来。
四周有木架子靠在墙边，像是门框又像是绑人的家伙事儿。
灯下面还有十几号人被捆了手脚，横七竖八的好不狼狈。
一眼扫过去，有男有女，年纪都在四十往上，人群最后边，还有一位老者，一身深色唐装。
这位老者双手被捆在在身后，双腿盘膝而坐，腰杆子挺得很直，面上沾了灰，那眼里却依旧波澜不惊，倒是跟其他人形成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反差。
程三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老者的身上，动了动嘴唇语气有些许戏谑：“干爹，好久不见啊。”
“程三！果然是你！”老者还没表态，倒是一个被捆得严实，只能爬在地上的男人仰起头来，瞪着程三，面上满是恨意。
“是我。”程三呵笑一声：“发现我没死，你们一定很失望吧。”
手下拿来了立在墙边的一把折叠椅，摊开后用手抹去椅子面上的灰。
程三将要坐下，就抬眼看向老者说道：“要不……还是雷爷请上座吧。”
“小三子，别整这一套了。”雷爷抬眼看向程三说道：“既然我们这些人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好！不愧是雷爷，还这么有魄力。”程三不再客气，自己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呵笑说道：“这么多年，您依旧硬朗，雄风不减当年啊！”
“看见你还活着，我也很欣慰。”雷爷的目光落在程三身上，眼神复杂而深邃。
这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义子，说一点都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别人不一定是这样想的吧。”程三呵笑着说道：“当年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妻儿不会惨死。”
程三抬手抚摸自己脸上那一道狭长的疤痕：“我每一天只要看见自己这张脸，就会想起你们对我做过的事！”
“放屁！那件事就是特么一个意外！”另一个双手被捆在身后的中年汉子仰头冲着程三吼道：“谁特么知道你的车子会半路失控冲进海里面？”
“哦？”程三闻声换了个坐姿说道：“真的没人知道么？嗯？”
听见程三的问题，有几个人明显紧张起来，或是垂下头，或是别过脸。
“我的车被人动了手脚。”程三说道：“我已经查到这件事是谁做的了。”
说完这句话，程三抬起手，他的手下立即递上一把手枪。
“你！你们！”注意到人群中的一样，之前还仰着头理直气壮的男人，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不敢置信道：“是！是你们！你们怎么敢！”
“我们也是为了青雷啊！当时上面严抓，我们青雷组已经决定洗心革面，正式改行做安保公司。”之前垂头的男人这才抬起头咬着牙说道：“程三他一直反对我们，一条路走到黑，如果那个时候放他走了，最后弄不好我们整个青雷的兄弟都要给他陪葬！”
“糊涂！青雷从始至终都不能残害同组兄弟！雷爷定下的规矩！你们吃到狗肚子里去了？”那个男人气的浑身发抖。
“当时程三已经说他再也不是青雷的人了，是他说已经跟青雷断绝关系了，我们才……”事已至此，当初密谋这件事的几个人也不隐瞒了。
“雷爷，我们是对程三下手了，但是我们都是为了青雷！”那几人看向一言不发的雷爷，眉头紧锁。
他们还是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跟在雷爷身边混了，死他们不怕，他们更怕雷爷对他们失望。
“程三！当初的事情是我们几个做的！跟雷爷无关，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仰起头瞪着程三说道：“有什么冲着老子来！”
“好啊。”程三嘴角一勾，对着那个男人脑门上边开了一枪。
血浆四溅。
“啊！”尖叫声传来，缩在一旁的乔母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具尸体。
一条人命就这么从她的眼前消失了，血！好多的血！
血！
另一个已经被封印的画面再次涌入她的脑海中……
打开衣柜门的时候，那鲜血淋漓的狗头，她的爱犬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一下子想起全部的事情，乔母的脸色煞白。
而后又是连续的几声枪响，便又是血浆四溅的画面。
【啪】地一声，乔母真切感觉到血液飞溅在自己的脸上，发出了轻微的细想。
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渐渐失去了温度。
乔母的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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