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也许当即就愣在原地，若不是他此前在东山也见过百鬼夜行，也见过赤焰白丢失的第三只眼，这会想必已经尖叫的逃走了。
他再定睛一看，才借住已经熟悉黑暗的双眼，看清楚那其实是俯瞰着的一个人头，只是他整张脸庞都被黑色的毛发包裹住，能看清的只剩下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
“在下……”方也许努力定住神，吞咽了一下口水，仰头看着那双巨大的眼睛说道：“在下方也许，宁安城人，此次擅闯地府，只为寻一人。”
“寻人……”身材巨大如同一座山的酆都大帝，说话间都是一阵风从方也许头顶吹下。
方也许站在空地上感慨，多亏酆都大帝不食人间食物，也不怎么接待亡魂，万一老人家口臭的话，那传到人间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你寻的并非是人，而是我地府内之人。”酆都大帝几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隆隆如巨雷声的声音传出。
“是，如果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地府内的人。而且这人还就在大帝您的宫殿内。”方也许一边说，眼神一边向四处张望，企图找寻到宁采儿的身影。
但是在他身边，别说能扣押人的物件了，就连鬼影都不见半个，空荡荡的，只有他和眼前巨山一样的酆都大帝。
“那你找的可是她？”酆都大帝说着，方也许就见半空之中一团青炎燃起，宁采儿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被青色火焰包裹住的气泡，宁采儿好像陷入沉睡一般，蜷缩在其中，没有气息，也没有动静。
看到宁采儿这般模样，方也许的心脏一抽。
这毕竟也是多次帮助过自己的人，在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宁采儿逐渐成为方也许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那间开在方也许家楼下的快鸟驿站，也逐渐成为方也许日常挂念的地方。
从小父母离异的生活让方也许很早就学会一个人在社会上行走，黑夜中独自睡去，风雨中努力为自己撑起一方遮挡。
当一个人独立飘摇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里忽然闯入同伴，起初会是一件别扭的事，但一旦习惯了同伴的存在，人类本身的依赖感，又会开始悄悄的发挥作用。
那样的感觉，如同身体里长出了难以根除的藤蔓，会迅速的爬满全身，令人沉迷，又不愿拔出。
“正是地府内的孟婆。”方也许忍住心里翻涌的阵阵潮汐，对着酆都大帝说道：“孟婆在人间帮我多次，于我而言，已是交心的家人，且我等身边还有要事寻求孟婆的助力，请酆都大帝看在孟婆多次有功的份上，将孟婆放回至人间。”
“家人？呵呵呵呵，地府出去的人，竟然还能被当做是家人。”酆都大帝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只是听起来充满了嘲讽。
“孟婆违反地府规定，擅自插手人间事务，如今已被关入冰牢进行悔过。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回人间了。”酆都大帝慢慢悠悠的回答着方也许，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档，每一个音节都在压迫着方也许的心脏。
所谓违反地府规定，不过就是提前猜出了酆都大帝心里那点小九九嘛。
方也许撇嘴，对酆都大帝表面上说的这些话心知肚明，但对方毕竟也是坐拥管理地府的神明，自己也不能太直白的说破。
“大帝，孟婆也许在行事上确实会有一些欠妥，但是她为人间，为地府着想是真心的呀。”方也许思索着，直视着黑暗中的酆都大帝，拿出自己十二分自信为宁采儿说道：“在人间期间，她一直都是恪守本分，从来没有逾越出自己的身份，这些天若不是有她在身边提醒，恐怕我都很难发现身边的这些妖怪，更没有办法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呐。”
“按你这么说，本王还要将孟婆放回到人间不成？”
“我只是举例子，说事实。”方也许深吸一口气，看着被捆在冰牢中陷入沉睡的孟婆，对酆都大帝解释道：“我虽得了上天优待，以凡人之躯成为上神，但毕竟能力也是有限，身边更是缺少得力帮手，在遇到孟婆之前，那工作进展的可是相当的慢。”
“但是有了孟婆就不一样了！”方也许越说越来劲，这一刻，他面对的好像并不是阴森地府内，吓人的酆都大帝，而是人才市场的面试官。
“孟婆帮助到我的地方那可是太多了。上至三界五行的规矩，下至各路神明的身份姓名，真不亏是地府出身的，业务就是熟练。大帝所说她干预人间事，想必说的是圣尊吧？”
方也许故意提到圣尊，就是想看看酆都大帝的反应，为此，他还特意停顿了几秒钟，奈何黑暗中的酆都大帝压根就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沉默的继续等着他的表演。
“咳咳，那我接着说，圣尊那件事，大帝您真是冤枉孟婆了，那是我拉着她，让她加入进来的，孟婆也是实心眼，让她帮她就帮。唉……不过大帝您要是觉得这是违反了地府的规定，那我也没话说，不如您就把孟婆永远的关在地府吧。我只好另寻他人帮忙了。”
方也许说完，摇头晃脑的好一阵叹气，似乎宁采儿在他身边俨然已经是得力干将，缺一不可的地步。
只是他这么说究竟能不能瞒得住酆都大帝，他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大殿内经历过好一阵沉默之后，忽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
“大帝，以小人之见，不如就放了孟婆，让她继续回人间捉鬼，还能助天庭一臂之力。”
方也许循声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道袍，带着狐狸面具的人从柱子后面走出，双手抄在宽大的袖子里，身上的袍子长到看不到脚，以至于他走过来的时候，要不是有微弱的脚步声，方也许都怀疑他是不是飘过来的。
“现在正是我们地府卖天庭一个人情的时候，不抓住此时的机会，难不成大帝还想看着天庭那帮人的眼色不成？”
那人虽然是对着酆都大帝在说话，但是方也许总觉得那双面具之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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