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伸手一拂，在草地上铺上一团白色的云雾示意她坐下。
柏云也不跟他客气。
云雾很软，棉花一样，可坐可靠，贴合身体自然调整形状。
柏云坐在上面晃了晃：“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她早就怀疑那鬼珠并不是他托她保管的，而是送给她防身的。
她只是想不出动机。
江恒恭立在她身边：“有缘。”
等于没说。
柏云换了个话题：“我去过你们鬼市。”
“知道。”
柏云偏头看着他。
江恒连忙解释：“应该只有我知道。”
想到她随身携带的鬼珠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他就知道也不奇怪。
“听林学长提过你们公主的事，可以说一下吗？”
江恒点头：“他俩相爱的事整个狼族和鬼族都知道。”
还是公开的啊。
柏云有点酸。
“她是怎么死的？”
“林狗杀的。”
柏云“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也是公主自愿的，”江恒声音很沉，面色也忽然有些阴郁，似乎很不想提起那事，“毕竟是异族，不为各自族群容忍。”
难怪。
难怪只是半个女朋友。
难怪他生无可恋。
柏云抬起头张了张眼睛，把涌上来的泪意强压了下去。
“最后一个问题，”柏云稳定情绪之后问，“那些人究竟是谁杀的？”
江恒不吭声。
也不重要了。
他既然一心求死，就算揪出真凶也于事无补。
“麻烦你了。“柏云冲他微微颔首，“保重。”
“呃……”犹豫了一下之后，江恒说，“如有需要，连叫三声我的名字，就可以见到我。”
“江恒江恒江恒……这样？”
“是。”他笑，“就是这样。”
柏云点头：“谢谢。”
她刚要转身，江恒叫住了她：“以后怎么打算？”
柏云想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她挡不住林崖赴死的心，她也无力改变这个世界一分一毫。
她连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的，我送你回去。”
“不用。”
她冲身后的江恒扬扬手，缓缓走向通向江堤的阶梯。
刚走上堤坝，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
看到是钱教授的电话，柏云划开接听键。
已到嘴边的“对不起”却没机会说出口。
钱教授那边先说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里有很浓重的歉意，语速也很快，“我不该怀疑你是吸血鬼。”
这有什么，她还怀疑过林崖救他的动机呢。
钱教授继续道：“桂花路事件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要没有我施加那些压力你也不至于崩溃到需要发泄是不是？后续的事有我，你什么都不用管……”
“谢谢谢谢，”柏云很抱歉给他惹了麻烦，“验血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基因虽然有问题，却不能撼动你是人类的事实。”
那还用说。
妈妈生她的时候爸爸亲自陪产，当时的脐血至今还存放在脐血库，之后的每一个成长阶段都有照片和视频存留。
怎么可能有假。
但是，柏云问：“你说我基因有问题？”
“嗯，非整倍体基因病变。”
“类似于21—三体那种？”
21—三体是非整倍体基因病变的一种，表现为断掌、眼距宽，智力低下等。
生物课上学过。
“不至于不至于，”钱教授忙说，“一种很罕见的基因突变，跟智商无关，只跟你紫外线过敏有关。”
那还好。
柏云刚想挂电话，忽听钱教授问：“听说过二重身吗？”
“……重生之身？”
“对，你或许是吸血鬼重生。”
什么乱七八糟的。
柏云笑：“古迹上这么写的？”
钱教授嘿嘿一笑：“瞎猜瞎猜，上面没说这么直接。”
柏云突然很好奇：“怎么说的？”
钱教授戴上老花镜，指着摊开在桌上的祖辈日记念道：“……就算转世，吸血鬼的鬼灵也不会消失，只是以另外的形式存在，时机成熟，还可能被唤出，使之恢复原状……”
“唤出？大声喊？”
“那个很复杂，得真正的吸血鬼来操作，”钱教授觉得根本不可能实现，“你那鬼珠……”
柏云心思一动。
她告诉他鬼珠已经没了之后匆匆挂掉电话。
要真有前世，她的前世会不会是那位公主？
真那样的话，江恒接近她的动机就有了。
她赶紧呼唤：“江恒江恒江恒！”
“有事？”
江恒即刻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刚才那白衣飘飘的造型，像是根本没离开过。
她愣了一下才问：“你知道二重身吗？”
江恒顿生警觉：“听谁说的？”
她直接问：”我前世是不是你们那个公主？”
江恒看了看她：“你想干什么？”
那就是了。
柏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她的二重身？”
江恒没吭声。
“你跟她什么交集？”
江恒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眼睛也灰蒙蒙的：“我是她的侍卫之一，曾被她舍身救过，却没能保她周全。”
原来是这样。
柏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想了半天她才说：“她救你，可能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吧，只是单纯的希望你没事。”
“至于她的死，”她提醒他，“你都说了，是她自愿的，不关你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呢。
江恒心说，要是保护好她不让她遇见他，她至今还无忧无虑地活跃在鬼界。
柏云试探着问：“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说。”
“帮我唤出鬼灵。”
江恒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才说：“你确定？”
柏云：“确定。”
他说他唯一的遗憾是她当初向他表白的时候，他没答应她。
柏云想把这躯体，还给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她。
只有她能重燃他求生的意志。
江恒半天没吭声。
他知道她是为了林崖。
他很清楚林崖现在的处境。
他不想让她因同一个人伤心两次。
“即便唤出鬼灵，”过了好一阵，江恒才缓缓开口，“你也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是他开心。
哪怕他不得不死，能在死前见到想见的人，他肯定也是开心的。
“嗯。”她点头。
“一旦召唤成功，”江恒继续说，“就算再重生为人，你也不会再是现在这个你。”
他想表达的是，即便唤回鬼灵，她也不可能是之前那个公主吧？
柏云当然明白。
就算生活在同样环境下的双胞胎，基因完全相同，人也不同。
何况她已在人世走了一遭。
她根本就没奢望成为那个公主。
也根本没想过取代那个公主在林崖心里的位置。
“我知道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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