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到天黑才会收摊的摊贩，此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士兵在大街之上奔波，无人敢直视，只从家中窗户探出脑袋，窥探一二，若是与人对视，更吓得胆战心惊。
姚广孝只是在城门口迎接了他们，后面便入了燕王的府邸宴，静静等待着，而此时他们在赵全德的府邸。
和李彧一样，赵全德无任何反抗，他跪在地上，后背挺得笔直如那苍松一般，明明是在求人，却不愿低人一等。
“殿下，小女刚出生时，便和永昌候府的小公子有过婚约，还请殿下能够放过她。”
如果是别人，朱棣自然无所谓，但是这永昌候是谁，蓝玉！燕王嗤笑一声，一向与他交恶之人，看在他的情面上，放过赵全德的女儿，他只觉得好笑。
小姑娘跪在旁边，小小的一团，看模样今年才八岁，梳着两个包子头，乖巧可爱，明明很害怕，但看着他们时，如小鹿一般的眼中尽是倔强，这姑娘长大以后必定是心性坚韧之辈。
“殿下，既然和永昌候结了姻亲，这姑娘就算是蓝家的人了。”贺今朝有些不忍心的道，他捅了捅周源的胳膊，周源也连忙点头。
行吧，朱棣嗯了一声，是答应了。
手一挥锦衣卫迅速穿堂而过，将赵全德带走。
此时赵家小姑娘一声哀嚎，“不要抓我爹！”
那声音凄惨至极，可谓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这里面是无尽的绝望，她紧紧拉着赵全德的手，死活都不放开。
贺今朝和朱棣面无表情，周源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抱住小姑娘，硬生生的将她的手给扯开了。
赵全德踉踉跄跄往前走，回头看了眼他的小女儿，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他大喊道：“我家就这一个孩子，能让她不受牵连，我赵全德死而无憾。”
此话一说，小姑娘在周源怀中疯狂挣扎着，手脚并用，又踢又打，哭泣的声音就像是的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犀利。
周源不忍，下一秒眼神一变。
赵欢宜转身贝齿咬在了周源的胳膊上面，眼中皆是凶狠，仿佛是将周源当成了她的杀父仇人，牙齿上的力道自然也是卯足了劲。
疼的周源倒吸口冷气，差点把这人甩了。
好在贺今朝反应快，掐着小姑娘的脖子，稍微一用劲就像是掐死猫一样，把人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
摸着伤口，湿漉漉一片，竟然流血了，这姑娘可真是嘴够狠的。
“是你们杀了我爹，都是你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赵欢宜哭着喊道，说话含糊不清。
朱棣却听得明明白白，“好笑，你父亲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被抓，是法不容情，并不是我杀他，你若是觉得你父亲不该杀，那你可曾想过去年与今年死去的那些人。”
“可曾想过这些年贫苦无依的平民百姓，被你父亲他们压榨！”
“你是大家小姐，一出生便锦衣玉石不曾烦恼过，但这一些是你父亲这些年朝廷给的月薪能够满足的吗？”
“你头上的一根钗子便要一百两银子，你可知道这一百两两银子即便是在应天府都能足够普通家庭半年的开销。”
朱棣一字一句，话语越发深沉，恨不得将这姑娘掐死！
原本他在应天府待的好好的，就是因为这一群人他才回到了北平，想到这一段时间被父皇骂的狗血淋头，偏偏这事还和他没任何关系，朱棣双手紧紧握住，此时也控制不住怒火。
赵欢宜停了下来，不敢看朱棣，只眼泪汪汪的盯着周源看。
她并不是不懂道理，她从小识文断字，赵全德把她当男孩子一样，教她为臣之道，教她忠义之道，教她为人之道，却没想到有一日父亲竟以贪赃枉法而被抓走。
赵欢宜吸了吸鼻子，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红肿的像是核桃一样。
“你父亲对于百姓来说不是一个好官员，对于朝廷来说不是一个好臣子，但是对你来说却是一个好父亲。”朱棣意味深长的道，“既然你与永昌侯府有姻亲，那你便随我们一起回应天府吧。”
他说完这话，贺今朝疑惑地看向他。
这人一向都讨厌蓝玉，甚至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想给，现在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了。
朱棣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赶紧回去。”
“那这小姑娘怎么办？一起带回去吗？”周源问道。
“自然是留在这里，等我们回应天府的时候将她带着。”
然而周源刚走动一步，左腿迈出，赵欢宜猛的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胳膊。
“我要和你们一起。”她弱弱的道。
府中的下人都被带走了，这个宅子也要被查封，她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她害怕。
“不然你们把我和我爹爹关在一起吧，我和他一起在大牢里面也行。”
“胡闹，这像什么话。”燕王冷厉的说道。
“要不然……”周源话语一顿，刚想说送到赵全德熟悉之人的府中，但现在一想树倒迷糊散，那些人恨不得逃得远远的，怎么可能还会接受赵家姑娘呢。
至于亲戚就更加不用说了，最害怕的便是连累了。
当他高楼起，周围人趋之若饴，当他楼倒时，周围人唯恐避之不及。
周源这段时间深深的理解了这些话，低头看了眼小姑娘，他道：“要不就把她带着一起吧，也就是一个小姑娘。”
“随便你。”朱棣长袍一拂，向外走去。
贺今朝和周源两人大眼瞪小眼，贺今朝突然就笑了，“这小丫头挺有趣的。”
周源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怎么个有趣法？”
“你没发现咱们燕王殿下都妥协了吗？小姑娘，你这一路上可得避着他一点。”
“为何？”赵欢宜擦了擦眼泪，她在路上还想要求情呢，希望这个燕王殿下能够把她父亲给放了，结果却让她避开远远的。
贺今朝笑而不谈，“今天晚上再和你说这个。”
你自然指的是周源。
人去楼空，偌大的府邸清冷的可怕，离开之前赵欢宜又回头看了一下她的家。
她娘早逝，这些年她爹都没有续弦，只恐有后母虐待了她，想到父亲对她的爱，赵欢宜泪水平铺，生之希望在这一刻瞬间了无。
若是父亲没有了，她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姑娘紧紧咬着嘴唇，看向门口那座威武的石狮子，年少时她还坐在上面耀武扬威，但如今连着石狮子看起来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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