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几十里路，天破晓的时候，楚若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破落的院子。
院子角落里有几堆干燥的马草，楚若卿把马拴在院子的树边，放了一堆干草让它自己去吃，自己则收拾剩下的干草勉强做了一个床铺，和衣躺了上去。
“老大，这里有一个女人！”
“老大，我们的干草被院子外面的马吃了！肯定是这个女人干的，我们把她赶出去吧！”
“这样不太好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喧嚣的人声，楚若卿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突然多出四五个半大的小孩子。
“你是哪个地方的，为什么抢我们的屋子，还把我们睡觉的干草拿去喂你的马儿？”
带头的小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算是这几个小孩中最高的了，身后跟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姑娘，只到他腰那么高，脸色苍白，怯生生的探头出来看着楚若卿。
“你们的屋子？”
楚若卿回过神，看了一圈这几个小孩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些大概是流浪在这片地方的乞儿吧，她清晨的时候来到这个院子，这些乞儿已经出去讨吃的了，怪不得没有人。
楚若卿揉了揉自己还不甚清醒的脑子，对自己好像欺负了孩子的行径感到有那么一丝丝心亏。
“抱歉啊，姐姐晚上赶路太累了，看到院子里没人就进来了，没想到是你们住的地方。”
说起来还真不怪楚若卿，这院子里除了这堆干草，哪还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灶台都积灰了，估计这群小孩也不知道怎么开火。
“可是你把我们的干草给马吃了，我们今天晚上睡哪？”其中一个小孩发问，带头的小男孩抿唇看着楚若卿，视线落在她放在身下的包袱上。
虽然语气不善，但是楚若卿也没想过对这些小孩子甩脸色，她转身把包袱打开，拿出四个白面馒头来。
“不要紧，我一会儿去找干草，你们还没吃东西吧，先吃点干粮垫一垫。”
领头的小男孩迟疑着，最后还是伸手接过馒头，几个小孩子顿时眼睛放光，可都老实的等小男孩分给自己。
其他小孩拿到馒头都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丝毫不顾形象，小男孩给自己剩了一个，扳了一大半给自己身后的小女孩。
“小妹，你快吃。”
“阿哥，你吃吧，我吃少的。”
楚若卿笑看着两个小孩分食着一个馒头，自己则重新躺回干草上，合眼酝酿睡意。
“你们是哪里来的，爹娘都在哪呢，怎么会沦落到当乞丐？”
楚若卿觉得很稀奇，若是寻常的乞儿，早就把她的包袱抢走，然后兴高采烈去分享“战利品”了，这些小孩举止和乞儿明显不同，所以她才多此一问。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楚若卿睁开眼，最后还是领头的小男孩回复她：“我们是逃难过来的，爹娘都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男孩神色平静，似乎是在阐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其他小孩安静下来，黝黑的眸子盯着楚若卿，屋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咀嚼声。
楚若卿叹息一声，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看来不只是青州有灾情，其他地方都有，只是青州最为严重，赈灾也只能挽留一部分人的利益，有时是五成，有时是四成，剩下的，就只能被天灾的余威折磨。
“会变好的。”
楚若卿又一次感受到这种爱莫能助的无力感，她自身尚且难保，到此刻也只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如果你们有什么病痛可以来找我，我的医术还算勉勉强强。”
“你真的会医术？”
小男孩的眼睛里有光彩，希冀的目光让楚若卿顿时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楚若卿虽然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卖弄炫耀自己的医术，但是此时被这样期待着，她怎么能掉链子。
“真的，虽然算不上很好，但是那些寻常的疾病基本上都能医治。”
“那姐姐能够让爹娘回来吗？”
小姑娘声音小小的，一如她人一样怯弱，楚若卿险些就要听不清她说的话。
楚若卿还想着要怎么回答才不会伤小姑娘的心，就见小男孩摸了摸小姑娘的羊角辫：“小花，爹娘是去天上享福去了，他们不会回来的。”
小姑娘一下子大哭起来，看起来十分伤心：“哥哥你说谎，爹娘才不会不要我们，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小男孩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小姑娘，楚若卿静静看着，等小姑娘情绪稳定下来，她起身拍了拍小男孩的头。
“走吧，谁生病了让我看看，小破孩一天天只知道怼人。”
等到了难民的大本营楚若卿才知道为什么那个破落的院子里没有烧火煮饭的痕迹，不大不小的院里里挤满了干草和席子，放眼望去都是老弱病残，几个老妇人蹲坐在角落里守着两口瓦罐熬粥。
诚如楚若卿自己所说，自己的医术确实还行，院里几十号人大大小小的病症她基本上都解决了，在这里逗留了几天，她知道不能再拖延时间，便收拾了包袱再次上路。
走的时候她本来不想惊动院子里的难民，毕竟相处有些时日了，她怕看到那些老人小孩的眼泪会忍不住想留下来，但是她收拾包袱的时候，包袱里多出的牛皮纸包好的干粮还是一下戳中了她的泪点。
她没办法一直帮这些流民，只能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那些难民知道，也一直心怀感激，并且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同她做着道别。
“楚大夫是最厉害的大夫。”
一张压在包袱底下的字条缓缓落到楚若卿脚边，字迹稚嫩笨拙，楚若卿却捂嘴哭的稀里哗啦。
越往北走，楚若卿发现病患越多，甚至半夜走到大街上都能从街边黑暗的屋子里时不时听到咳嗽声。
楚若卿特意在白日外出采买食物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病人的症状和青州的那些极为相似，都是风寒类型的。
“这里已经远离青州，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风寒病人？”
楚若卿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有了雏形，不过她现在没空去验证，还是像往常那样白天睡觉，晚上赶路，只是开始蒙上面巾，以此来隔绝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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