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含却抱手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看了许久，那视线从他凌厉浓墨的剑眉扫到厚唇，自匀称高挑的身材到修长有力的双腿，一点儿都不担心被人发现。
人靠衣装马靠鞍，虽然宋岭支本身就是个顶模身材大帅哥，可一路奔波毕竟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多了几分沧桑凝重。
这一番收拾下来，人一下子精神亮堂许多。
她的确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这个模样的宋岭支了。
宋岭支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自己浑身上下扫视，他眯着眼微微一瞥，见着是谁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京城禁军亦有五千人，我们只带五千，恐怕不够吧？”陈言担心。
宋岭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默了片刻道：“禁军之中自然也有我的人，五千足矣。何况人太多会招人非议，此行未必就要动武，不过威慑足矣。”
这五千人马恐怕也未必能够进城，宋岭支心想着，余光里，却见楚怡含正冲他招手微笑。
宋岭支：“……”
招完手，楚怡含却转过头，跟身边人说些什么，笑靥如花，眼睛都放光了。
她在说什么？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吗？
“王爷……王爷？”
宋岭支回神，轻咳一声，“什么？”
陈言若有所思地往后看了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特别善解人意地问：“王爷若是不方便，不如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宋岭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可以。”
从京城抵达边境城，楚怡含快马加鞭尚且用了一月，如今大军在侧，若要抵达京城，只怕时间更久。谁知道这段时间京城的行事会发生何等变化？
“也好，”宋岭支背过手，手指摩挲着掌心，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时间紧迫，一切路上说即可。”
午时一刻，大军整顿上路，长长的队伍像看不见尾巴的游龙，竖起杆杆旌旗，声势浩大。
西疆大小王子如今只怕斗得你死我活，边境城沉烽静柝，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楚怡含想起自己来时看见的边境城，风沙弥漫，死寂空旷，伤痕累累的城墙篆刻了多少血雨腥风，如今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只是，那些曾经护着她来这里的人，却有一半将生命都停留在这里。
她再看一眼那座自己采药的山，眼里的情绪慢慢沉静、冰冷，放下了车帘。
她会为他们报仇。
五千兵马一路顺遂，并没有遇见多少阻碍。而就在他们出发不过七日，就有信鸽将消息送回了京城。
京城皇宫，御花园中。
宋曜看着信鸽带来的消息，眉头紧皱，“宋岭支出现了，而且还回来了？”
“他带回了五千人，皆是边境大军，身边并没有风宁跟随，”宋子修目光闪动，似乎猜中了什么，“风宁只怕早就不在边境城了。”
“皇叔还是觉得他跟西疆勾结？”宋曜不明白他的怀疑从何而来，就算他忌惮宋岭支，但也从没想过宋岭支会勾结西疆。
宫女送上茶水，又静静退守一边。
宋子修面色沉重，换个话题，“他在边境盘踞甚久，只怕早就收拢边关人心，拥兵自重，图谋必然不浅。皇上，不得不防啊。”
宋曜没说话，他拿起茶杯。
户部新上的冬茶，打南边极湿冷的确运送过来，炒干了还带着一股子清新爽口、甘甜润泽味道，最是适合养胃。
这茶叶原本他留了许多，是想送给楚怡含的，但楚怡含却足足半年都未回京，甚至，连一封信都未曾送回。
为了同宋岭支同生共死，她那样娇滴滴的女子，竟然也能在边境那样的苦寒之地忍受半年之久。
他不会知道，楚怡含受到的苦难远比他想象得多。
他放下茶杯，只觉得满心烦躁。
“你想怎么做？”
他抬起头，半年时间，这半年他们在京中联手打压宋岭支的势力，如今朝中原本属于他的泰半党羽已经被雷厉风行地剪除了一半。
宋子修不择手段，没有宋岭支坐镇，他们的计划水到渠成！
然而，他原本许久未见宋岭支出面，差点还当真以为宋岭支身受重伤在边关调养，或是担心回京之后被自己针对，如今这人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他若是回来，看见如今这朝堂，会怎么想？
宋曜神色严肃，多少有些提心吊胆，谁知宋子修却反问：“皇上，如今朝中大局虽未彻底定下，可皇上的优势尽显。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趁机让摄政王退位，颐养天年呢？”
年纪轻轻的颐养天年？
宋曜冷笑，“他会照办？”
“他是臣子，若不照办便是抗旨。何况，摄政王在边关御敌手上，皇上也是怜惜他的身体，不堪让其辛苦，难道摄政王竟不领情？”
于情于理，这都说得过去。
宋子修细长的眼眸流露出几分幽深，“皇上，您是皇上，也到了主政的年纪。摄政王数次抗旨不尊本就落人话柄，皇上此次不赏不罚，岂非天经地义？”
话虽如此，但宋曜却仍觉得事情有些急躁，“那五千人马你又要如何对付？”
“兵马嘉奖，将士入城，京畿重地岂容人明火执仗？”宋子修言之凿凿，“但凡历朝历代，又有哪一朝会让兵马入城，扰乱治安？”
宋曜目光一凝，狐疑道：“你似乎早有打算？”竟能脱口而出，可见他分明早就想好应对方式。
宋子修笑了笑，并不否认，“皇上，臣也是为了皇上考虑。”
冬风刮过，寒气侵骨。
小皇帝被说动了，他当初顺势逼迫宋岭支去边关，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如今既然有所斩获，为何不能乘胜追击？
只要宋岭支不再是摄政王，那楚怡含还有什么理由跟着他？将来找个机会，让他二人和离也就简单多了，不是吗？
宋子修眼观鼻鼻观心，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容，胸有成竹地等待着宋曜点头。
只有宋曜点头，他才能将宋岭支诱入京城……
楚怡含生而复还，岂会不知背后是他在动手？此次是绝佳机会，时隔半年，京畿风云变幻，只有趁着这个机会将宋岭支斩于马下，他才能高枕无忧！
不过这大半年，楚怡含……究竟藏在何处？莫非，他们二人果真是在边关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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