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主治医生便直接拿着两张通知书过来。
“顾勤的家属吗？麻烦签一下字。”
顾龙武这才能看清上面的内容，旋即愣了一下，“知情同意书？”
“是的。这边要进行一个麻醉，做身体内仪器探测。因为患者年纪比较大，所以有可能造成不良后果，这些后果包括但不限于心跳骤停等……”
他仔细听着，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只是一张脸上，面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所以是很严重了。”
主治医师愣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点点头，“目前来说，的确需要小心照料。最近这半年，已经是顾老先生第四次住院了。说起来，他四次入院都安然无恙出院，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到了这个年纪，身上又有这么多的基础病，出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凡有一次治疗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可能最后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病危通知书，顾龙武也是见过两次了的。
想了想，便立刻签字同意。
“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措施。”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主治医生点点头，面对比较配合的家长，他们也愿意多说几句话，这样也能省心不少。
顾龙武签好字递过去，便直接朝病房走了过去，里面一直很安静，只有电视机里放着的狗血剧情。
老爷子一个人躺在床上，把老花镜取了下来看着电视机。
从病房门的玻璃窗户往里看，这么一眼瞧过去，老爷子似乎还挺认真的。
可要是细细看就知道，他现在根本没有在看电视，整个人眼睛是没有焦距的，所有的注意力其实都不在这。
老爷子在发呆。
一个看起来那样强势的人，这一生风风雨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倒下的样子。
可到了晚年，却又让人觉得无比脆弱。
顾龙武在门外站了许久。
久到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累了，而老爷子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作。
直到外面的护士进来换药。
“怎么在外面不进去呢？”
她往旁边看了看，只瞧见顾龙武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
整个人脸色看起来也阴沉沉的并不好看。
护士这才提醒了一句，“老爷子醒着呢。”
说话间，老爷子也终于注意到门外站着人，抬起头的时候还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过了一会之后，他脸上便重新带了一层笑容，“龙武来了啊，快过来坐下，陪爸爸说说话。”
“好。”
顾龙武走过去，在旁边的凳子上坐好。
一直等到护士换了药之后，老爷子才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今天怎么回事？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疲惫。”
“嗯。是有点累了。”
顾老爷子微微挑开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公司的事都步入正轨了，应该累不着你。怎么，真是跟阿焰吵架了？”
是吵架了。
顾龙武站在旁边，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他眼睛里有些酸涩，这一刻其实心里六神无主格外慌乱，可还是尽量振作起来，“没什么的。”
“还说没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脸色还是一样难看。我才不相信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顾老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事儿就跟爸爸说，我难不成还会笑话你？”
顾龙武愣了一下，失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你跟阿焰我一向是赞成的，既不会捣乱也不会过于催促……你们真想慢慢来，就慢一点好啦。年轻人本来就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着急也没用。”
“跟你提，是怕你自己光顾着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而忘记了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老爷子一字一句叮嘱着，“阿焰跟一般女孩必然是不一样的。她独立有想法，也不可能事事都听你的对不对？”
“我没想让她听我的。”
他只是想跟她结婚而已。
顾龙武现在回想过去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是真没吵过架的。
他们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十年时间，不管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矛盾，真要出现问题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
在一起生活的两个人，根本不需要磨合。
他们像是天生的一对，没有任何不适合。
可就是这样，却始终不能在一起。
“看你这样就知道现在面临的事情你处理不了吧？跟爸说说，爸给你出出主意。女孩子嘛……多哄哄，多让让就是了。”
顾龙武微微掀开春，好长时间却都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爸。上次我跟你说的事……”
“什么？”
顾老爷子眯起眼打量着他，“不想要孩子？龙武啊，你是我生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早有这个想法，一早你也就跟我说了不会拖到现在。既然会选择现在说出来，那必然还是有点什么原因的。”
“只是这个原因，你不方便说出来。所以才寻了这么个理由。”
他满脸无奈的样子，“我呢，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是不想再跟你掰扯这些东西，也没精力再去分析来分析去咯。要是愿意说那就说，不愿意说也没什么。可我就把话放在这了，不要孩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顾龙武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老爷子态度很坚决。
坚决到他甚至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行了，看你也没心思来陪我。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别在这磨磨唧唧的，有护工照看着呢没什么事。倒是你自己，要是跟阿焰吵架了，就想想办法去修复关系。只要你确认自己的人生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女人，那你就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
“想办法将她留在身边。”顾老爷子神色变得认真了不少，就这么笔直看着他。
顾龙武点点头，起身朝病房外走出去。
而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不择手段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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