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梦魇
“这些都是我自己裁剪的衣物，从你刚出生起，一直裁剪到你三岁的时候，后来眼睛看不见了, 就此停住了。”
“我不信你！！我不信！！！”瑾惠冲上前去，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脚踹开，“我的母亲是北岐第一美人，我的父亲是江溪晋南王，就算你认识我身上的项圈又能说明什么，难道在襄壤想要杀我的人不是你吗？”
“谁都可能这么做, 唯独我不会。”西玱公主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因为我如果要伤害你, 你一出生就死了, 要杀你的人，是你的父亲。”
闻言，瑾惠跌坐在地上。
凤幽灵上前将他扶住，柔声安抚道：“这件事疑点重重，我们且先听听。”
“听什么？”瑾惠突然怒吼道：“听她告诉我晋南王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坐在北岐金殿上面的那个人，是灭了西玱囚禁了我母亲半生的人，是将我送到外人手里，隐瞒真相，一直以叔侄相待，最后还要杀我的人吗？”瑾惠哈哈大笑，一口血喷在地上。
“瑾惠！！！”凤幽灵连忙将他揽在怀中，瑾惠笑的几乎有些疯狂，牙齿之间渗着血迹。
玥姝犹豫了半会儿，猛然一掌拍在瑾惠的后颈处，瑾惠这才安静下来，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再这样下去, 他会受不了的。”玥姝道。
凤幽灵当然知道这么做是不得已，但一想到瑾惠如今这副模样，和眼前的这两个脱不了干系，说话的语气也愈发生冷起来，“瑾惠他晕过去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话就等他醒来再说吧！”
玥姝看了一眼西玱公主，西玱公主点点头，玥姝才说道：“南边的厢房已经打扫出来了，委屈二位了。”
玥姝为凤幽灵和瑾惠各自准备了一间房，只是凤幽灵担心瑾惠现在的状况，便一直陪在瑾惠的身旁。
玥姝走的时候，也只是看了一眼凤幽灵，那眼神冷清如常，令人看不出头绪。
凤幽灵就坐在瑾惠的床沿前，这一夜瑾惠睡的很不踏实，嘴里不停喊着什么东西，又像是不断在梦里在追逐什么一样，额头上冒着一片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就将枕头沁湿。
照顾了大半夜，凤幽灵累得趴在床沿前睡着了，才略微打了个盹，瑾惠突然之间从床上惊醒过来。
凤幽灵见瑾惠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地看着房梁，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瑾惠起身，突然将凤幽灵抱在怀里，放声音大哭起来，“阿灵，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三岁那年之前，我就和母亲生活在这个禁宫里，父亲偶尔会过来看我们，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总是会和母亲争吵，就在我三岁生辰的那天，父亲突然要带走我，母亲以死要挟父亲，不准父亲让我以皇子之名入宗庙宝册，所以我才会被养在晋南王府之中。”
说到这里，瑾惠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有些微颤抖，“那天我被父亲强行带走，我哭喊着要母亲，拼了命挣脱了父亲的手，奔到母亲的面前，母亲她亲手将我推开，拿起匕首当着我的面剜去了双眼，剜下来的那双眼睛，后来被松香包裹着嵌进了门前那两只石狐狸的眼眶里面。”
瑾惠伏在凤幽灵的怀中，像沙漠中孤独的旅人，凤幽灵就是他能够到一汪清泉，不断安抚着他。
瑾惠低声抽泣道：“为什么我会将这些记忆都遗忘呢？为什么遗忘了又让我想起来？我还记得有段时间我总是做噩梦，晋南王找了很多人都没有治好我，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玥姝，她告诉我这个世界上面是有鬼怪的，他们变化成梦魇妖魔，以人的恐惧为食，我越是害怕，就越是逃脱不了，她说她是宫女生下的野孩子，她连死都不怕，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她惧怕的东西，她说有她陪着我，我也就不会害怕。”
凤幽灵脑海里面浮现出两个孩子互相拥抱取暖的场景，到这个时候，凤幽灵才明白，原来击垮瑾惠的并不仅仅是他百转千回的身世之谜，更多的还有玥姝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隐瞒与欺骗。
那些年少的扶持与信任，来的时候鲜衣怒马，去时满目疮痍。
瑾惠的神经早已经被这些突然其来的变故，拉扯临近绷断，凤幽灵深知此时只能让瑾惠稍稍安静下来，便轻轻叹息一声，将瑾惠的身体扶住，让他好好靠在床头，自己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给瑾惠。
这时，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凤幽灵将水杯放下，将门打开。
玥姝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碗参汤，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听她缓缓说道：“我能进去吗？”
兴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凤幽灵想着，便点了点头。
瑾惠见来人是玥姝，失神的眼睛瞬间仿佛有了些亮光，紧接着又变得更加深沉起来。
“你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是来嘲笑我这么多年对你从未有怀疑，笨蛋一样被你甩得团团转，不曾自知吗？”
“不！”玥姝道：“我想你再信我一次。”
玥姝将参汤递给瑾惠，一字一顿道：“这些年，我隐瞒过你，欺骗过你，你觉得我虚情假意也好，虚以为蛇也罢，但是我不曾有过半分害你的意图，你能信我吗？”
瑾惠死死盯着玥姝，仿佛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半晌之后，瑾惠突然释然冷笑，接过参汤一饮而尽。
“我曾经无比信任你，原本我们大可不必走到这一步。”
玥姝道：“我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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