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耀聪明,自然看得出来这时候是该回避了,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多谢太守夫人操劳,本宫先去休息了。”
不料允澈却叫住了凤耀,直接对那小老头道:“就知道你是个藏不住话的,想说就直说吧。那些个家底藏着掖着,也不过就是想要找个明朗的主子接下来。如今你觉得耀儿合适,就与她说说,看看她的想法如何。”
凤耀听允澈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笑看着那小老头。
“唉,这点家底也是该露露的时候了。”小老头在凤耀面前本来是个小的不能在小的官儿了,如今竟然狠心咬牙,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凤耀被允澈留住了,那小老头的太守却走了,这又是何意?
却听允澈道:“耀儿稍后片刻,自然明了。”
凤耀点头又坐了下来。还没坐稳当,那小老头真的又急匆匆的回来了。手里还擎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一巴掌的高低、见方,无刻无纹,但素净中带着一股沉稳与大气,有种说不出的庄重之感。
凤耀一见那盒子就知道,这是盛官印的盒子。但这大小来看,绝不是一任太守能持有的。起码……也是个总兵。
所谓官儿越大、印越大。若是个九品芝麻官,那印信不过是一寸见方、两寸来高的一方铜印;而若是当今圣上,那就是又大又厚的一方金印了。
而且凤珏国近两代皇帝都是重武轻文,同一官级的武官就比文官大着半级。如今这方印信看大小和那素净的盒子,都是武官的东西,却不知怎么就在这一个太守的手里了。
小老头将那方紫檀木的盒子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凤耀的面前,抬手一“请”,示意凤耀自己打开。
凤耀看了看允澈,见允澈对着自己点头,这才伸手将那盒盖打开。里面的印信还未见底款,就见那紫铜印钮上趴着一只狮子。武官印信为狮钮,文官印信是伏龟,凤耀猜的不错,这确是一方武官的印信。
凤耀不仅越发的奇怪,这肯定不会是太守的东西了,却被这小老头收着,如今拿来给自己看又是何意?
凤耀将那方印取出,翻转过来看那底款。这才倒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肃然之意。
那印款上只有两个篆字,凤耀认得,是“诸霄”二字。
而诸霄是个人名,是凤珏国第一位女帝“英帝”的重外孙。而且诸霄是个奇人,十二岁便上阵杀敌,不倚重自己是皇亲,入军营之初竟然只甘愿做将军的马童,后来才做了千总,再后来便是统领、总兵。
诸霄做到总兵之时才不过二十二岁,十年间虽然不是平步青云,但也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手、一副肝胆、一颗忠心打出来的前程。为此,英帝亲自命人铸了一方最特别的总兵印,只有“诸霄”一个名字。
但可惜的是,诸霄做了总兵第三年,他父亲竟然意图谋反,事情败露而落得个全家抄斩的大罪。当时百姓都为诸霄喊冤。更有他的一个副将,带着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两个千人队反出京城,意图逼英帝饶过诸霄一命。
英帝虽心中怜惜,但无奈谋反大罪,罪无可恕,论罪当诛九族。这是国法,是刑律,是不容更改也不可触及的权威。所以只能忍痛用朱笔亲自勾掉了诸霄的名字。
但英帝另有仁慈,将诸霄的那方印信派人送到那名副将手里,算是放他们一条生路,不追究他们有谋反的嫌疑。让他们好好想想当年诸霄的忠心,带着这方印,继续替诸霄尽忠吧。
那名副将知道救诸霄无望,又愧对英帝宽宏,当即自刎。而那叛出京城的两千人马倒是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那枚诸霄的印信一道,数十年亦不见踪影。
如今凤耀将这方“诸霄”印拿在手里,颇感沉重。而心里也是百转千回,隐约的觉得这小老头说的“家底”是不是和当年那支消失的两个千人队有关?
见凤耀眼中的疑惑,小老头又猛的灌下一杯酒,才道:“当年自刎的那名副将是我祖父。而当年我爹爹亦在那两千人之中。这印就是爹爹一直带着的。而那两千人也并未消失,而是一起隐到了这极北的偏城。虽然数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忠心将士早已作古,就连我这个襁褓小儿也变成了老头,可这印信还在,就是军魂还在。”
“那太守的意思是……”凤耀又将那方诸霄印放回到盒子里,更为不解。
“长公主或许没有想到,那两千一直都在不断的找寻同样忠心的人来接替自己。所以就算是其中的一个老了、死了,他的儿子或是徒弟还在。一代代的传到今天,两千人的忠心队竟然已经壮大到五千精兵。而这些人唯一坚持的还是那颗忠心。”
小老头又是喝酒,似乎不喝酒就说不出这样的秘密来。又是两杯酒下肚才继续道:“今日老朽将这方诸霄印拿出来,无非就是想要给它认个主。老朽这三年来与庶王相交,原本想要将这队精兵交在他的手里。但庶王已经无心纷争,一再的推辞。如今倒是觉得,长公主心境开阔,眼界奇高;又有女子特有的缜密与灵巧。此番诸霄印交在长公主之手,不是煽动长公主有何异动,只是想让长公主能安心为百姓谋福,带着这五千人,可以真真正正的不为强势,办些个踏实的好事。”
“啊!”凤耀一个激灵,没想到突然会有这么一节。一来凤耀一直以为诸霄印不过是个传言,就连朝中的正史记载也查不出当年真的有英帝特赦的事情发生。
二来也是没想到这印是真的,居然还弄出五千精兵!虽然与朝廷的数十万大军相比,区区的五千人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试想整个京城的皇亲贵胄,又有几个是真正手握兵权的?只怕就连太子,也不过就是私下里用重金买些个江湖死士、杀手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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