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是嘲笑。
黄彦天认得出来，她在尽力憋笑。
“嗯，好，我们来说说啊，你想当什么？什么职业？”
“电子竞技职业选手。”
黄彦天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好，电子竞技职业选手，是吧？我们来想一想，你以后当了这个什么职业选手，你能赚多少钱？哎呀，我们先不说赚多少钱，就说你能打多少年，对吧？我也听说过电子竞技很吃青春饭的，风险是很大的，那万一你打不出来，或者是赚不到钱，你怎么办？”
黄彦天十分焦躁，对方说的话虽然在道理上无懈可击，但就情面上讲，简直是一通屁话，偏偏又占据了道德高点，让人没办法反驳。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梦想的，对吧？谁没有梦想，你问问你爸爸问问你妈妈，他们以前有没有梦想？有的嘛，对不对？老师我以前也有梦想啊，可是后来呢？后来梦想还不是要生活？还不是要柴米油盐酱醋茶？还不是要吃饭？你没有现实基础，梦想也只能是梦想对不对？”
“......”
“我们再换个方面想，你这么小，你去打职业，社会险恶，人心复杂，你懂吗？你没经历过，你知道但是你不懂，对不对。老师我以前有几个学生就是打游戏非常厉害的，后来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现在在干吗呢？在网吧里当网管。当网管那个......”
老师说到这笑了。
“那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没有什么前途的。以后就只能干点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混混日子就过去了，对吧？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没有文凭啊，他们找不到工作啊，那些公司不要他们啊，这多悲哀啊。”
“前几天，我有个以前的学生来找我，他说他后悔啊，他以前不好好学习，只考了个专科，现在他专升本，来找我诉苦，我说那有什么办法呢？人在该拼的时候不拼，等拼不动的时候再来拼，那就晚了。你不能在该奋斗的年纪选择安逸，你现在安逸了，舒服了，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呢？”
黄彦天听得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专科本科，什么专升本本升专，什么乱七八糟的，听都没听过啊！
可是出于礼貌，黄彦天还是得坐着，听这个老师讲述他的陈年往事，说到激动处，这个老师手舞足蹈了起来，跟黄彦天讲着他以前的学生混得好的考上了哪哪哪，现在在做什么什么什么。考得不好的去了哪哪哪，现在做什么什么什么，各种后悔各种苦啊，说得黄彦天脑子都快炸了。
“所以说，你现在不学习，万一你去打职业，没打出来怎么办？那时候你再学习不就晚了吗？你现在好好学习，等考上了大学，考上了你理想的学校，你想去做什么都行，没人拦你。大学很自由的，别说梦想了，谈恋爱都随便你。但前提是你得有钱啊，没有钱你连吃饭都是问题，你还谈理想？”
黄彦天叹了口气，他觉得很悲哀的是，这名老师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职业选手，也不明白黄彦天的理想是什么。
“等等。”黄彦天打断了她的说话，“学校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吗？怎么老是谈钱啊？”
那老师的嘴角扬起一抹略似讥讽的弧度，那是自认为经历过世事的前辈对天真的后辈的态度。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没错，但是你想要生活得更好，钱是基础，但钱不是最关键的，等你考上一所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有了钱，你才有追逐理想的资本。不然你什么都没有，梦想也只是个梦而已。你说是不是。”
“所以，老师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用这个假期剩余的时间，把初一的知识点好好补习一下，争取赶上同学们的学习进度。你的资料老师也看过，你以前成绩很差，老师就不管了。最重要的现在，你要是现在学习还不算晚，老师还能拉你一把。”
黄母闻言附和道：
“对对对，老师说得对，小天你记不记得小虎哥了？就是你小时候经常和你在一起玩的那个哥哥，他后来就是在高中的时候醒悟了，发奋学习啊，考上了一所好大学，现在刚刚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九千块钱啊！而且听说他快升职了，到时就是月薪过万啊！你想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黄彦天非常反感妈妈用了“醒悟”这个词语。
老师接嘴道：“对，你妈妈说得对，你要在这个社会立足，学历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你得靠什么？靠努力去奋斗，在该拼的年纪拼一把，你以后才不会后悔。别等到你长大了，你老了，你再来说，都怪我当初没有好好学习，现在才混成这个样子，那一切都晚了，没有用了，对吧？”
黄彦天一直在机械式地点头，老师还以为他听明白了，问道：“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或者是有什么打算？”
“我觉得......该努力的时候是要努力一点。”
老师大喜过望，喜笑颜开，黄母也是一样。
“所以，我一定会打上职业的，老师放心。”
老师瞬间垮脸，黄母也十分不开心，仿佛黄彦天做了件大逆不道的错事。不过黄彦天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人在该拼的时候的确要拼，但要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去拼，而不该别人来告诉你什么该拼。人生就像射箭一样，先有箭靶，才能松弦。对黄彦天来说，他的箭靶就是电子竞技，是职业选手，是黄少天，是叶修，这才是他想要为之努力为之拼搏的方向。
耗尽青春去读书，去考试，等到了大学，那都二十多岁了，再想当职业选手？呵，老了！
别人都不清楚黄彦天到底想要什么，只有黄彦天自己清楚，他想要的，不过是荣耀二字，也不仅是荣耀二字。
黄彦天可不想以后做着枯燥的工作，对着冰冷的文件，偶尔的消遣就是看看荣耀比赛，在他为之激动而热血沸腾的时候，旁边的同事却在讨论着周末去哪儿打麻将。而黄彦天本来应该是站在赛场上那个人。
这才是遗憾。
黄彦天不想有遗憾。
人生很长，也很短。我的未来在哪，不需要别人来为我指出。
“孺子不可教也！”
那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教语文的，恼怒地站了起来，对黄彦天非常不满，作势要走。
我很幸运，黄少天是我的哥哥，他照亮了我的世界，他的光芒就像夜空中的明星一样，会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黄彦天平静地看着老师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双唇并拢又向前张开，一边微笑着，一边做出了一个字的嘴型：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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