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妈听得脑门子全都是气，偏生还不得不顺着秦疏影的话——若是没有梁辙在场，叶妈妈有一万个理由反驳回去。
但是，梁辙双目似电，一直盯着自己呢。
这可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惹怒了他，他能一脚将自己踢飞。
好汉不吃眼前亏，叶妈妈是个识时务的人，将一横心，忍着一口老血，笑道：“大奶奶说得是，都是奴婢的不是。”
这明明就是梁辙故意拿自己开刀，要和夫人唱对台戏，给大奶奶立威。
偏生自己好死不死闯了上来，被梁辙拿住杀鸡儆猴。
她知道耽搁得越久，自己就越是讨不了好，腆着脸笑道：“大奶奶，奴婢来是有事情的，时辰不早了，不敢耽误了大奶奶休息，奴婢也就不绕圈子，有事情直接说，大奶奶你看可好。”
秦疏影慢条斯理道：“不着急，你慢慢儿说。”
怎么能不着急？
没看见梁辙面若寒霜，那眼神能吃人。
“那奴婢就不兜圈子了。大奶奶，夫人说过的话，大奶奶应当是记得的，绿叶毕竟脸上有疤痕，若是出去做客，到底不便宜。松涛居又这样大，想来事情也很多，夫人怕大奶奶累着了，赏了四个丫鬟来，帮着点大奶奶。大奶奶，人已经在外面了，你看，不如现在就进来给大奶奶磕头吧。”
叶妈妈这番话没什么不妥。
秦疏影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叶妈妈，笑了笑，“叶妈妈，我是新妇，对府里的规矩也尚算不上十分熟悉，只能说一知半解。既然你带了人来，总得给我个章程。若是没有说得过去的章程，让外人知道了，知道的说是夫人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派人来监视我呢。你说是不是？”
夫人当然是派人来监视你的。
谁家不是这样？
只是，谁会像大奶奶你这样说出口？
叶妈妈笑道：“大奶奶，你可真会说笑话，夫人当然是关心你了……”
梁辙手中的茶杯“嚓”地墩在了桌子上，声音吓得叶妈妈好不容易利索起来的嘴皮子就是一抖。
叶妈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梁辙，梁辙却什么也没说，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秦疏影就是一笑，“叶妈妈，夫人关心我，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还是这句话，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章程，你也说过，咱们侯府有侯府的规矩。”
夫人赏给你的，还要什么章程？
前几天皇后娘娘赏赐给你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要个章程呢？
叶妈妈平复了一下让梁辙吓得七上八下的心，勉强笑道：“大奶奶，这是夫人赏赐的，是夫人体恤大奶奶，并没有什么章程。”
“这么说来，只有我一个人有了？”
“是这样。”
“如此一来，那我岂不是坏了府里的规矩？别人说起来，只会说我娇贵，不好伺候，自己带来的人使唤不够，还要摆排场，要这么多人前呼后拥。说起来，我若是世子夫人，这倒没什么。但我如今并不是，若带这么多人，岂不是让别人说我摆排场，别派头？”
叶妈妈早就知道秦疏影不会接受这几个丫鬟，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大奶奶，奴婢斗胆，你的丫鬟绿叶，面部残损，不合规矩，夫人见你无人可用，这才赏赐了她们来。夫人若是怕人说闲话，只挑选一个也是使得的，好歹要合府里的规矩才是。”
秦疏影问道：“叶妈妈，你的意思就是，咱们侯府最讲规矩？”
叶妈妈从前在罗家，罗家虽然也是京城权贵之家，但罗梅香毕竟只是个庶女，叶妈妈能见到的排场和规矩很有限。
跟着罗梅香到了平西侯府之后，如此气派的超一品府邸规矩当然很多，叶妈妈一直与有荣焉。
而且，这其中很多规矩还是她帮着罗梅香一手树起来的，她不由得就挺直了腰板，说：“大奶奶，不是奴婢夸口，咱们侯府的规矩，可是在京城有名儿的。前院都前院的规矩，后宅有后宅的规矩，什么人管什么事，什么事儿该怎么办，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既然如此，那么，叶妈妈给我说道说道，那些有爵位的人家，若是嫡长子弱冠，都会请封为世子。侯爷不在京中，侯府既然这么讲规矩，为什么不帮着侯爷递请折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眼前的这位也太能扯了吧！
叶妈妈这才重新打量起贵气逼人的大奶奶来。
大奶奶过门三天了，大家没少在背地里议论。
既然是梁辙亲自请求赐婚来的，大家都猜测，大奶奶必定很厉害——大公子就不是什么善茬，他求娶的人能是善茬吗？
这几天，她们都看在眼里，大奶奶的确不是什么善茬。
夫人在大奶奶那里，竟然一丁点便宜也没占到。
一起头，夫人就输了阵势。
拜堂的时候秦疏影没有拜夫人，甚至喝茶的时候也没喝上秦疏影的茶。
作为罗梅香的亲信，叶妈妈当然要帮助夫人彻底将秦疏影压得死死的。
“大奶奶，你可是说笑了，奴婢一个内宅婆子，哪里懂得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呢？”
秦疏影摇头，“明明是侯府里的事情，怎么就成朝堂了呢？难不成咱们平西侯府的世子爷，还要让文武百官将京城里的权贵子弟排个号，然后武举文试来考评，谁得第一就谁是世子吗？叶妈妈，我看你训斥我的丫鬟们头头是道，挑起绿叶的毛病来也头头是道，显然什么规矩都懂，你可不能糊弄我一个新来的人，这个规矩你可要好生教导我一番才是。”
叶妈妈有些待不住了。
这个秦疏影，真是一点也没有辜负那些传闻，就是嘴皮子利索，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偏生叶妈妈还没法反驳。
不错，京城里有爵位的人家，基本上都会在嫡长子弱冠的时候请封世子。
大周朝，男子弱冠为十八。
也就是说，去年的时候，梁辙已经可以请封世子。
若是真拿规矩来说事，平西侯府首先这一条就不合规矩。
叶妈妈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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