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战场。
战场……就该如此刻这般，绝地厮杀，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只有一腔热血，为国家，为百姓，为信仰而喷洒。哪怕血液流尽，哪怕无人生还，哪怕……春风过后再无花草生。
“这样不行！”浮华一身污血一连斩杀了好几个人来到华明阳身旁，和他背靠背握紧手中的剑。
“再这样下去，这座城，迟早会被攻破！”浮华抬手又斩杀了一个士兵，一脚将人踹下了城墙。
“先让人把东门的缺口补上！”华明阳低吼着，警惕地看着周围。
“是！”远处有人应了一声，脚步声渐远。
“这样下去不行的……”浮华皱眉担忧地看着城墙之下不断涌上来的士兵。
“奚离和踏月的援军正在朝这边赶来，再等等……”华明阳亦是眉头不展，沉声道。
“你看这里哪里还等得起？！”浮华怒吼着镇住了华明阳，“再等下去，就是城破人亡！”
“可是除了等，我们还能做什么？！”华明阳亦是毫不示弱地怒吼回去。
他们如今不足三万人马，而城外等着他们的是大燕十五万精兵良马！他们除了等还能做什么？难道要出去送死吗？
十五万啊！不是十万，也不是五万！他们连同归于尽的资本都没有！
浮华突然沉默了下来，没有和华明阳继续争辩，眸光莫测地看向同样经历过一场厮杀、缓缓朝他们走来的楼兰和余方。
浮华几乎咬牙含泪说道:“你们不行……孤狼行。”
“你说什么？”刚刚经历过一场搏斗的华明阳还有些恍惚，没有听清浮华说了什么。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浮华忽地上前两步来到楼兰面前，“孤狼怎么样了？”
“三千五百人，一个不落。”楼兰平静地淡淡回答道。
浮华噌地回过头看向华明阳，面色凝重:“华将军，奚离和踏月的援军应该是被拦下了。”
“这本将军当然知道！”华明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愁眉不展。
“他们在哪边？”浮华继续追问道。
“东南边！”
“请将军下令大开西门！”
“什么？”华明阳震惊地看向浮华，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浮华有拔高的声音，朗声道:“请华将军，大开西门！”
“你疯了？！大开西门！你是嫌我们死得还不够快吗？！”华明阳大吼道。
“华将军！请听浮华说完！”浮华也皱起了眉头，对华明阳的态度很不满，“何先生在浮华临行前曾给了浮华第二只锦囊。他说，若是我拆开第一只锦囊后，情势如他所料，且孤狼到了需要殊死一战的时候，要我解开第二只锦囊。”
听到是何安归的主意，华明阳强压心头的焦躁问道:“第二只锦囊里说了什么？”
“第二只锦囊说要浮华和援军来的反方向……与大燕军队……决战！”
最后两个字，浮华说得既坚定又无力。
决战……无生路。
“什么！”华明阳更是被浮华的话震得久久不能回神，“你们疯了，何安归也疯了吧？！”
拿三千五百号人去和十五万大军决战？
这简直就是拿鸡蛋砸石头的典型例子啊！
这不是拖延时间，这是去送死啊！
五千余人……谁能相信这样的奇迹？
面对华明阳的不信任，浮华也只能淡淡地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华将军，浮华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疯狂。可是，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不是吗？我们已经无路可走，别无选择了。”
华明阳顿了顿，微微沉眸。
不论浮华和何安归所言有多么让人嗤笑，让人怀疑，但浮华这句话说得很对。
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顺着浮华这唯一的、无任何常理逻辑可言的办法……试上一试！
“我们出了西门以后会吸引大量敌军，希望华将军的人能够快点。我们……尽量拖久点。”浮华微红了眼眶，有些哽咽。
他们……注定活不下来了。只能尽全力，祈祷自己的牺牲没有白费。
华明阳顿了顿，犹豫地看向浮华:“你们……能拖多久？”
浮华默了默，看向余方。
对于孤狼，余方比他更了解。
余方亦是沉默了片刻后，低沉着声音说道:“最少一个时辰，最多……两个时辰。还请华将军的人务必在两个时辰内带着援军赶回。否则……”
否则，他们的死都会是毫无意义的壮举，就像残落的黄昏夕阳，除了落下一片绚烂凄美的晚霞，什么都没有留下。
“两个时辰！”华明阳大惊，“余方，你在同本将军开玩笑吗？你们只有三千余人……”
“余方从来不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余方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华明阳，“华将军，孤狼能拖两个时辰。将军的人能在两个时辰内带回援军吗？”
华明阳一噎:“你若能，本将军自然也能。”
“好！”浮华突然一拍余方的肩膀，“去通知下去，我再同华将军商量商量细节。”
“嗯。”余方点点头，转身离开。
“华将军……”浮华回头看向华明阳，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华将军若是活下来了，麻烦将军告诉我家主子，孤狼……没有给她丢人，个个都是杀敌不手软的好汉。”
华明阳一顿，最后还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本将军，也去准备准备。”见浮华和楼兰似乎有话要说，华明阳也很识趣地离开了。
不管余方和浮华所说的孤狼能不能做到，单冲着他们这一身无惧死亡的血性，他就佩服得很！
“你想说什么？”楼兰漠然地看着浮华。
浮华面色复杂，低声道:“楼兰……你想不想回去？”
楼兰一顿，狼眸微眯，紧抿双唇不说话，空气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浮华的话说得很隐晦，但足够楼兰听明白了。
回去，代表着可以退出这次死亡战役，可以回去代表孤狼活着，可以和自己在乎的人度过来之不易的余生。
楼兰这一沉默，沉默了很久，久到浮华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
“不想。”
“为什么？”浮华几乎条件反射地问道。
楼兰寒漠地瞥了浮华一眼，淡淡道:“因为主子把孤狼交给了我，她让我带着孤狼战守沙场。她……是希望我守住这里，死在这里。”
浮华一怔。
“我听说过你，浮华。”楼兰突然话题一转，“他们都说，你是最如主子所愿培养出来的孤狼，我是孤冷桀骜如真正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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