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深也不过两岁半，说话并不流畅，磕磕绊绊伴着他那稚嫩的声音令人动容。那双黑葡萄般纯净的眼睛看到林子轩身上的血后，哭得更大声了……
“小深……”林子轩看着自己粉嫩的儿子，皱着眉头看向已经有些气血不稳的奚澈，咬了咬牙忽地收起了长剑，弯腰抱起活像一个肉球的林云深，“小深别怕……爹在。”
“爹……爹……”林云深一边抽泣着一边努力压制自己的哭声和林子轩结结巴巴地说着话，“娘说……说……打架，不好。”
林子轩一愣，眸光幽幽地看向不远处的华锦羽，叹了口气：“爹是在给小姑姑报仇……”
“报朝？”林云深一脸懵懂地看着林子轩，也学着林子轩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娘说……小姑姑……碎……睡着了。”
“……”
林子轩默然地低下头，没再回答林云深的话。他要怎么告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死，是个什么东西；死，代表什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林子轩猛地抬头看向在灵堂里兜兜转转却不得靠近冰棺半分的欧阳皓宸，一时杀气鼎盛。随后又将目光投在扶着墙壁努力调整呼吸的何安归身上。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天下第一谋士……
“爹爹……”感觉到林子轩的气势又发生了变化，林云深有些怯生地拽了拽林子轩的衣袖。
林子轩顿了顿，看向自己这个小小的儿子，心头一软又松了气势。
“林子轩。”
不知何时，林筱渺站在了林子轩面前，刚好不好挡在了林子轩和奚澈之间，眸光清冷扫过林子轩的脸庞：“算了吧！”
算了？！疯了么？算了？！怎么能算了！
林子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挺拔如松的林筱渺，他一直以为，除了他，便只有她是最爱冉冉的！可是……现在！她居然让自己算了？何其讽刺！
“你……”
“阿冉最后一面，也是会想见他的。”尽管她被欧阳皓宸伤了三年，可她爱的，从来也只有他。
让欧阳皓宸见她最后一面……让她能走得安心些，也让欧阳皓宸能死心！
至于日后再见……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林筱渺紧紧攥着拳头，看向灵堂里的人……
何安归静静地伫立在灵堂之外。他知道，他露出的这一手等于宣示了自己不凡的来历；他知道，今日之后，不论是醉仙居还是林家，都没有人会像从前那般信他了；他知道……他可能会毁了那个人的所有心血……
可是他不后悔！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天知道，他在知道她的死的那一刻心里有多么难以置信，甚至奇怪地坚定相信着她没有死……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不得不信！
如今……
何安归的黑眸暗沉着似乎酝酿着风暴，死死盯着灵堂里发生的一切。
她于他，是光，是希望，是一切的美好，是他拿命相护的神祗！不容玷污、不容亵渎！而那个男人……怎么配得到她的爱！怎么配见她最后一面！
何安归深吸了几口气，似乎胸口的内伤又疼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他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在嫉妒……如火般燃烧起来的嫉妒……
“你……到底是谁？”
就在何安归陷入沉思时，一道饱经沧桑的声音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何安归心中大惊，连忙抬头却看见了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算计之外的人——林凯源。
“爹……”
看着突然出现的林凯源，林子轩不禁扶额，自己明明已经把他用的香换成了安魂香，他现在明明应该熟睡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林子轩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自己的这个父亲……不了解他的深情，不了解他的坚持，不了解他的……睿智！
当初，林家……那也是夏木国三大势力之一！而林凯源……没有任何权势、背景、金钱，一介白身一步步走到那个地步……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算计！他的低调……让人太容易忽略他那权倾朝野的来历……
林凯源淡淡地看了林子轩一眼，依旧不动分毫。
灵堂内，殷雪血淋淋地趴在地上不敢再妄动。奚路也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欧阳皓宸执拗地一步步走向冰棺，却一直不能靠近分毫。
而欧阳皓宸的嘴角则不断地溢出鲜血，带着凄迷血色，只有那双黑眸里带着些许碎散的星子。
看着那副近乎入魔的欧阳皓宸，林凯源袖下的那封信也同样被攥得不成样子。
林筱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咬了咬牙撇过头去。她懂了……她什么都懂了……
林筱冉啊林筱冉……为了他，你还真的是谋算好了一切！你还真是……残忍！
此刻林凯源心头也是百般滋味，可是……
“萧王……”林凯源那满是疲惫的声音传到欧阳皓宸的耳边，令他的步子微微一顿，“我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问你一些问题……”
欧阳皓宸愣了愣，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林凯源，木木地点了点头。
他……是阿冉的父亲……
“你……”林凯源一张口只觉得喉咙处一片干涩沙哑，“爱她吗？”
爱吗？当然！
欧阳皓宸沉沉地点了一下头，只一下，却让人真真切切地看出了他的认真。只是那张俊脸上却没有好颜色……
爱……又怎么样呢？她……死了！
死了……
他的爱……该何处安放？
“我……我若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她，但是要你的命为代价，你……可愿？”
“爹！你说什么？！”听到这话，林子轩第一个按捺不住冲了过来，一手抱着林云深，一手紧紧攥着林凯源的手臂。
可是林凯源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眼神直直地落在欧阳皓宸身上。
若不是阵法阻拦，此刻的欧阳皓宸也定然早就冲了出来。只是就算知道出不来了，欧阳皓宸还是朝着林凯源的方向踉跄了两步，那张素来沉静优雅的脸上带着罕见的震惊与激动。
“愿意！”
“爹……”
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眼神落在林凯源身上……
林凯源眸光暗了暗，却连叹气都叹不出：“我没法就冉冉……”
“但我可以救你……”
就像星光破碎那般，一对对星子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原来……也只是问问……
欧阳皓宸顿了顿，突如其来的悲伤让他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寂寥，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若无她……本王这命……要来做什么……”
对于欧阳皓宸的答案，林凯源只是微微一震又很快平复了下来。
这答案……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他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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