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既打定主意过来，就没打算再隐瞒什么，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交代了。
与沈桐茳先前的猜测，确无太大出入，紫苏的确是受崔少监指使，想假借东屋漏水，制造意外，来取她性命。
而小何受伤，也不是偶然，的确是事先设计好，为防一计不成，留小陆这个后手当接应。
事情看似已经真相大白，只是其中仍有几个疑点，沈桐茳实在想不通。
她不明白，为什么紫苏会选择那一天行事。
当日，七皇子也在现场，她就不怕一个不小心，伤了皇子。
紫苏也不隐瞒，说这个计划想要实行，必须选在阴雨天，当时，圣驾回銮在即，只怕迟了，皇上回宫之后，一旦计划有失，再横生些枝节出来，不好收拾，所以她决定赌一把。
自然，这一把她赌的很即兴，也就注定要输。输就输在太心急了。
沈桐茳记得，那场大雨连下了三天，若是紫苏没有选在头一天动手，她或许真能成事。
想到这儿，沈桐茳不禁感慨，也不知是天有眼，还是她命硬，总之，她还活着，并且已经亲手揪出害自己的凶手。
事已至此，紫苏已经认罪，沈桐茳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埋怨，这会儿却有些无话可说了。
她是伤心，太伤心了。
紫苏竟然会勾结外人要杀她，这已不是简单的“寒心”二字就能形容了。
半晌，听沈桐茳不言语，紫苏有些沉不住气，问：“姑娘预备如何处置奴婢？”
沈桐茳这才低头打量她。
听她的口气，到不像要讨饶。
“你自己说吧。”
紫苏闻此，起先惊讶，之后也坦然了，犹豫片刻，便抬头回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能活命，只求姑娘念着我从前当差尽心，不要将这事上报。”
“死到临头，还顾着名誉。”沈桐茳口气冷淡。
“不是。”紫苏赶忙解释，“奴婢只是想，想死后能出宫，能回家。”
沈桐茳不言，安静的盯着她。
“如果这事叫上头知道，奴婢死后一定会被挫骨扬灰，奴婢不想，不想连死了都要困在这皇宫里，姑娘，求您可怜我，求您。”
连身后事都想好了，看来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我成全你。”沈桐茳手一挥，“你走吧。”
紫苏不知是悲是喜，总之是哭着给沈桐茳行了大礼才走的。
待人走后，沈桐茳又捧起那卷书，半晌，却没注意到，书是拿反了。
……
当夜，紫苏就悬梁自尽了。却被若湄及时救下。
自然，若无沈桐茳的授意，谁也不敢擅作主张。
望着才缓过神来的紫苏，沈桐茳问，“濒死的滋味，你也试过了。如何？”
紫苏只是呜咽着哭，压根说不出话来。
“你草菅人命，吃里扒外，本也该死，只是罪不及家人。我只念着你死后，你一家老小无法过活，才留你一条性命。”
紫苏一听到家人，眼泪就更止不住，嘴里含糊的念着“杰儿。”
“你要记得，我之所以饶过你，是可怜你祖父母一把年纪，还要下地劳作，艰难的养活你幼弟，而不是你不该死。”沈桐茳说完，站起身，“死罪可免，但我流芳斋却不能再留你。明儿一早，你就自个去宫人斜，到了那儿，你应该就能想明白，日后究竟要怎么活着。”
“谢姑娘不杀之恩。”紫苏勉强撑起身子，要给她叩头，沈桐茳却见不得这个，与若湄递了个颜色，就转身回屋了。
一会儿，辛夷端了碗红枣汤进来，“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哪有什么好与不好，这事无论如何处理，总有对不住的人。”
即便沈桐茳不明说，辛夷也能猜到，她指的是小何。
“前儿个我叫小节去内侍监打听过了，说小何近来挺好的，伤口恢复的也很快，还说伤好之后，兴许能放他出宫。”
能出宫与家人团聚，那是多少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可小何是个太监，自小就入宫当差，骤然被放出去，应该很难适应宫外的生活。
毕竟入宫时挨那一刀，已经叫他失去作男人的资格。眼下又因伤跛了脚。只怕要承受比旁人更多的闲言碎语。
沈桐茳单用想的，就替他犯愁。
奈何她人微言轻，哪有资格搀和内侍监的事，唯有在银钱上出分力。于是从床底将她的银匣子翻出来，把从前三皇子赏的那些金豆子，一颗不留，全都交给辛夷，叫她托人送到小何手上。估摸着这些金子，也够小何在宫外置间宅子，若不挥霍，应该够下半辈子使了。
但隔日，这些金豆子就被小陶原封不动的送还回来。说小何那边，七皇子已经打点好了，叫沈桐茳赶紧把银子收好，留着自个防身。
既七皇子肯出面帮扶，沈桐茳也没矫情，就收回来了。
想来，从当日事发到如今，再没见过七皇子，心里着实惦记，本来想与小陶打听七皇子的近况，再三犹豫，还是没问出口。
小陶这趟过来，就料到回去之后，七殿下一准儿会问，沈女史有没有话捎给他。巴不得沈桐茳能多问他几句。只是这沈女史也不知怎的，从前挺健谈的一个人，近来却不大爱说话了，小陶也是沉不住气，略显急切的问，“姑娘就不问问我们殿下如何？”
沈桐茳闻此，故作镇定，“中秋将至，殿下应该很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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