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看这布料如何？”
示意身后推轮椅的小梅将小段的布匹送上，落芽眉眼带着恭敬的笑意：“奴婢方才吩咐她们收拾了偏殿，找了一些新的布料，取来给娘娘看看，若是有喜欢的，让她们赶做一件新裙袍出来，好让娘娘明日中秋宴上穿。”
赵瑶正坐在地毯上，手里捣鼓着贺词册本，闻声，抬眼看向已是走近的小梅，别过视线，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轮椅上的落芽，面上笑意缓缓噙起。
“还是落芽最得本宫的心。”
言罢，收了视线，看向了小梅送上来的小块的布缎，末了，眼前一亮，指了指最边缘的一块：“这个不错。”
赵瑶指的，正是一块红色纹着暗金色的布料。
落芽同样微微勾起笑意：“奴婢猜着娘娘许是喜欢这个，特地让人去内务府又去取了两匹，给娘娘做件大袍。”
事实上，所有拿来给赵瑶过目的布匹，落芽让人都去多拿了两匹。
不论赵瑶挑到哪个，她落芽都可以说同样的说辞。
嘴角弧度微微加大，赵瑶放下手中的小裁刀，起身抬步，向着落芽的方向走去。
得了皇后的示意，小梅早就是快步离开，退出了主殿。
落芽面上满是恭敬的笑意，看着皇后娘娘向着自己走近，声音里是越发浓郁的讨好之意：“娘娘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落芽定全力办好。”
随着赵瑶的脚步越过落芽，落芽面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了。
涂着艳丽红色蔻丹的手缓缓抬起，把住了落芽的轮椅扶手。
赵瑶微微倾身，从背后，靠近了落芽，浅浅温热的气息，落在了落芽毫无知觉的脖颈侧旁：“我的好落芽，等过了中秋万宴，你再歇息几日，本宫送你回相国府。”
本就是浅淡下去的笑意僵在面上，落芽眸子看向远处，嗓子像是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让爹给你寻了天下神医，你回相府，也有人会好好照看你。”
停顿了片刻，赵瑶单手抚了抚落芽的肩头，身形绕过轮椅，站到了落芽的身前，款款半蹲下身子，视线同落芽平齐，眉眼间的笑意越发温柔：
“你从相府便跟着我，我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妹妹，你回了相府，府里的人，定当你视为小姐身份，这样，你也能极快好起来。”
落芽眼神里一片茫然，直至赵瑶的面容入眼，眼底的慌乱无措越发明显。
唇口颤抖了好一一会儿，落芽声音竟是完全沙哑掉：“娘娘，奴婢虽身子不能行不能动，但是奴婢还是能尽心服侍娘娘，娘娘，不要赶落芽走……”
对落芽来说，自己虽只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但是皇后的这个前缀，足以让她在整个后宫中高人一等。
可若是回了相国府，那她，便什么都不是！
闻声，赵瑶轻笑摇头，动作格外缓慢，抬手缓缓由上而下抚过落芽的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娘娘。”
偏生这时候，殿门外，小竹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一道而起，打断了赵瑶的话。
“小兰回来了。”
话音一顿，赵瑶侧过眼，深深睨看了殿门方向一眼，动作迅速利落，温柔地拍了拍落芽的肩头，声音里却是一片高高在上：
“进来吧。”
随着赵瑶的准许，小竹冲着身后的小兰招了招手，继而推开了殿门。
刚入到殿内，便看到了落芽孤零零坐在殿中央的模样，心头知晓自己不该乱看，小竹径直向着高位行礼：“娘娘，小兰回来了。”
小兰模样明显同在悠哉殿有着格外的不同，再也不是畏畏缩缩的模样，乖巧地低头，跟着小竹后头行了礼。
重又坐回地毯上，低头重又开始弄自己的贺词册本，赵瑶头也未抬：“小竹，将落芽推出去吧。”
落芽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未缓过神，猛地再度听到自己的名字，抬眼看向赵瑶，不等她开口出声，自己身下的轮椅已是被小竹推着离开了殿上。
满心里，除却害怕，更多的，是不甘和恼意。
直至小竹推着她回到了落芽自己的住处，落芽勉力低下视线，看着给自己铺好软褥的小竹，眼前似是恍惚了一瞬，声音平平落下：
“小竹。”
“小竹在。”小竹动作不停，规矩应声。
“你说，我对你们四个人怎么样？”嘴角笑意轻蔑，落芽轻声问出口。
四个人，自然是说梅兰竹菊四个丫头。
小竹低着头，手里动作不停：“姑姑对我们自是很好。”
“是吗？”落芽轻笑出口，挑了挑眉头，视线抬起看向窗外，“我现在是个废人，不能替皇后娘娘做事，总有一日，是要贬下去的。”
将软褥全部垫好，小竹起身，恭敬地向着落芽行礼：“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向来受皇后娘娘喜欢，自不是不会被贬的。”
话语听来，尤为真诚，听不出什么阿谀奉承的意思。
落芽轻吐了一口气：“你倒是嘴挺甜。”
拢在袖里的手微微攥紧，小竹心头刚要松一口气。
“希望以后，你们爬到我头上后，还能记得现今对我的恭敬。”
最后一句，声音放低，不知落芽的自言自语，还是威胁。
栖凤殿主殿内，一片安静。
赵瑶只是抬头看了小兰一眼，便收了视线，重新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贺词册上。
皇后娘娘不开口，她小兰，自然同样不敢开口说话。
直至将最后一朵纸花粘在册本上，赵瑶放松了手，后背向后依靠而去，淡淡然看向小兰：
“看来悠哉殿伙食不错，你看着，结实了不少。”
若有若无的笑意，落在小兰耳里，却像是针刺一般，重重扎在了她的心上。
身形快速跪下，小兰径直磕了下去：“奴婢不敢。”
赵瑶确实也并未有恼意，吹了吹册本上的水浆糊：“带什么东西来了。”
小兰不敢有拖沓，继而迅速起身，将袖中的东西，送上高位：“奴婢从荀晓清的殿内，发现了此物。”
小兰递上的东西，正是姚清写贺词时胡乱画的那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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