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檀香了了。
姚清站在殿门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动，视线盯看着那殿门，脑子里思绪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诺德就站在姚清身旁五步远的地方，一双精明的眼里凝着看不透的光，落在姚清的身上。
从一开始，他便对这个荀晓清没有好感。
先是跑进空殿，再是在那前殿亭子出装作“偶遇”，对诺德而言，这样的人，他心头万般不屑。
深吸了一口气，见女子还定在原地不动，诺德布满皱纹的手相互搓了一搓，声音低低而起：“荀婕妤，皇上可是等好久了。”
言语中，诺德并未很客气。
姚清飘走的思绪终是缓缓又飘了回来，转过看向诺德，嘴角勾起一个适当弧度，对着诺德点了点头，未多说话，一个抬手，推开了殿门。
姚清不傻，能感觉的出来，这个老头子，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
但说到底，这人是皇上身边人，自己惹了，不是什么好事。
刚推开门，浓郁的饭菜香便是传到了鼻子中，姚清眼睛一亮，脚步也是加了快，入了内殿，对着已是坐在桌前的皇上行了一礼：
“臣妾，见过皇上。”
虽说同这个皇上同桌吃饭也是次数不少，可姚清心里，对这个男子还是有着极大的警惕之意。
身形弓着，姚清没有多做动作，等着男子的松口。
“过来坐吧。”男子本是两手交十撑在桌上，本是低头在思索着什么，听到女子的声音，视线抬起，神色清冷。
得了回应，姚清动作幅度极小，迈开步子，向着自己之前所坐的位置而去。
看着女子走近，姚辙眸中的光亮黯了一瞬，本就低沉的声音徐徐而道：“倒是鲜少看你穿明亮的衣服。”
姚清今日的衣服同往日有着太大的变化，饶是姚辙这样一个男人，都是发觉了出来。
垂着的眼眸里猛地有了光亮，姚清嘴角笑意深深，调整好面上神色，姚清抬头，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娇羞之意。
姚清面上出现这样的神色很是稀奇，姚辙微微蹙了眉，薄唇轻动，定定然吐了一个字出来：“丑。”
姚清本已是走到了座位上要坐下，听到对面男子的落言，面上本是控制得好好的表情陡然僵住，瞳仁缩紧，定定地看着姚辙，连带着动作都是僵住，保持着半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什么？！’
‘丑？！！’
心头怒吼了一声，姚清愣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平时看这男人不吱声不吭气，怎么这吐槽起来，针针扎心？
可姚清能说什么，眼前的人可是万人之上的人上人，她怎么敢说一个否字？
片刻后，重重眨了眨眼睛，讪讪地笑了笑，姚清缓缓坐到了椅子上：“臣妾的丫鬟随手拿的……”
姚辙也并未再多言，垂了视线，拿起筷子，轻轻在桌上坠齐，已是开始用膳。
姚清慢了一步，第一次，看到了男子吃饭前的动作，本要拿筷子的手停住，愣神看着姚辙，一动不动。
姚辙只是淡淡然瞥看了姚清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自己动筷夹菜吃了起来。
姚清愣神了好片刻的功夫，呼吸都是停住了，男子方才的动作，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也是她每次吃饭前都会做的动作。
她记得格外清楚，妈妈告诉自己，吃饭前坠齐筷子，一定要小声再小声，一定不要让别人觉得自己没有涵养。
她还记得很清楚，在家吃饭的时候，自己的弟弟坐在对面，每次吃饭前，总爱用力地坠齐筷子，一下不够，还非要来个两三下。
惹得坐在对面的她，总爱抬脚去踹他。
向着筷子伸出手，姚清将筷子紧握在手里，视线从男子面上掠过，继而垂下，看向自己手中的筷子。
一片沉寂。
人啊，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
也许一直可以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却也许会在某个时候被某个小小的事情触动，伤心伤神。
譬如姚清，譬如现在。
一顿饭，姚清吃得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便是姚辙问话，她也是许久都没有反应。
姚辙平日本就少食，又是男子，自然吃得快，片刻便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视线扫过桌上的菜，屏息定神了片刻：
“近来，什么动静。”
问的，自然是关于赵瑶的。
姚清还沉浸在自己的悲戚情绪中未出来，完全未听到姚辙的问话。
男子气定神闲，抬手，骨节轻轻在桌上敲了敲。
一下，又一下，声音清脆又清晰。
直至姚清回过神，睁着一双大眼，看向了他。
“皇上方才说……说……”姚清想也未想，径直开口，却是话到一半，再没法接着说下去。
姚辙的情绪一向平和，淡淡然看了姚清一眼，言语一针见血：“你走神了。”
心头一紧，姚清视线下意识避开男子的视线，心思沉了一沉：“臣妾近来未有好眠，神绪有些不清，还请皇上莫要多怪罪。”
想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自己父母的消息，自己若是多嘴提到，岂不是找死？
养心殿内，寂静了好片刻的功夫。
嘴角的弧度逐渐向下，姚辙屏息片刻，双眸停在姚清的面庞上，竟是鲜有地也出了神。
末了，倒是姚清先开口落了言：“皇上，西殿范围内，一共三十六位嫔位，有二十七人，是皇后的人。”
虽说看起来姚清每日都在四处闲玩，可该做的事情，她一样都未少做，该查的事情，她一件都没少查。
女子的声音太过于正式化，姚辙很快便回了神，从姚清面上移开视线，思绪凝住，很明显将姚清的话听了进去。
“而且……”犹豫了片刻，姚清还是继续开了口。
“所有皇后的人，都是…喝过避子汤。”
姚清知晓，对于帝王来说，前朝，后宫，子嗣，皆是他一辈子里头都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眼下，本该和他举案齐眉的皇后，却是做出了逼迫后宫嫔妃喝避子汤的事情。
姚清不敢想，原本就城府极深的皇上，知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眉骨轻轻一动，姚辙身子向后撤去，靠在了椅背上，神色平静如水：“成陌已经同朕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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