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的窗户是打开着的,烛火微亮,在窗前的夜色中微微闪烁,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
窗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青色长袍,长袍平顺铺下,没有一丝褶皱,像是时常去整理。
头上戴着一顶高阔黑帽,黑帽不偏左一点,不往右一寸,稳稳的立于中间,看上去十分严谨。
他的左手上端着一本厚簿,此刻正打开在其中的某一页,隐有莫名气息自其间传来,
右手上则握着一支长笔,笔尖处稍有干涸,只是笔力却仍惊人,带着可怕且深远的人神之力。
他的眉眼十分宽直,沉稳肃穆,刻板端正,看上去是个十分严肃的人。
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平静,淡然,似乎了无心事。
只是当他的眼神透过屋内的微弱烛火望向窗外的无尽夜空时,那一对沉静的双眸深处,却总能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和怅然。
偶有天地神院的巡院斥候在学堂窗前经过,见到那个被烛火照亮的身影时,非但不敢令其熄灯回去,反而是停下身恭敬行礼,向那人表示了足够多的尊重后,方才离开,继续每日的巡查任务。
天地神院中的很多人都知道,自从玄武榜一事结束之后,这位神院的教习老大周例外每晚都会站在窗前,仰望夜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今夜亦是如此。
只是当那些巡院斥候又一次自周例外的窗前经过时,一直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的周例外却忽然微微低下了头,朝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忽然出现了一片清亮的刀光。
刀光只闪烁了一瞬,几乎微不可觉,可依然被周例外捕捉到。
感受到刀光中所持有的力量和气息,周例外那沉稳肃穆的眼神忽然变得更加严肃。
因为刀光之下,藏起了一股强大的五境之力。
而在周例外的认知里,甚至是他左手那本厚簿的记载中,拥有五境之力的那把刀,只握在唐国那位大内第一总管高之叶的手中。
而从神院密探每日的情报来看,对方最近一直都隐没于唐国深宫,并不曾出来。
所以黑暗中的这片刀光属于谁?
周例外心念至此,右手上的那支长笔轻轻抬起,无尽笔力缓缓聚集,下一刻便准备弥散而出,朝着刀光兴起的地方倾泻而去。
可是很快,笔力尚未出走半寸,便又忽然停在了原地,像是有些愣住了。
周例外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也在刹那间消融,很快便被一股柔和之色所替代。
他看着身前黑暗,突然开口道:“你怎么会回来?”
声音不大,语气不浓,像是刻意的压抑了稍显动荡的情绪。
而就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窗前黑暗中,一个背刀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现身于昏暗的烛火之下。
身穿破烂麻衣,头戴笠帽,脚踏泥泞的草鞋,腰间系着一个深红色的酒葫芦,看着这个装扮古怪,却又十分熟悉的少年,周例外的嘴角忍不住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阿刁立身烛光之下,沉静片刻,忽然对着窗前的周例外稍稍弯腰,轻轻拜下,行了一礼。
随后他看着身姿笔直,表情稍显刻板,却难掩嘴角笑意的周例外,突然也笑了笑,然后说道:“你应该问我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句话刚刚落下,不等周例外回应,他忽然朝着巡院斥候所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说道:“看来你们将小天真给困在江底,也是十分的不安心,不仅实施了宵禁,就连夜里的巡查力度都比之前大了很多。”
这些话里有着微暗的嘲讽,周例外却毫不在意。
他知道此时的阿刁对神院有着绝对的偏见,甚至怨恨。
但是好在,他能过来见自己一面,说明他对自己至少还留有善意。
于是短暂的沉默过后,周例外说道:“形势所逼,毕竟困住的是唐帝的儿子,我们无法保证唐国会就此罢手。”
听到这句话后的阿刁冷笑了一声,他很快说道:“那你大可以放心了,我刚从唐国回来,他们完全没有发兵的意图,听上去个个都名声很大,实则一群软蛋。”
周例外很是意外,没想到阿刁竟然去唐国走了一趟,更没想到他对唐国诸将有着这样粗俗且不堪的评价。
他说道:“你见到了唐帝?”
阿刁摇了摇头,说道:“唐帝是没见到,却见到了高之叶和唐国大祭司,原以为他们会随我来神院救出小天真,却不想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周例外闻言皱起眉头,他沉默了半晌后说道:“这次你回来神院,只是想救唐青出去?”
阿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顺便过来看看你。”
这是实话,亦是心声。
周例外的眉眼渐渐舒展开,似乎是对于这句话很受用,只是眼神随后又凝重起来。
他将右手中的那支长笔放下,平直的悬垂于腰侧,轻轻晃动,过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应该知道,唐青已经被水神困在了江底深处,那里不仅有玄武看守,更有七位人神设立的无数道绝命禁制在,不要说是你,就连我都无法接近……而在江心湖畔的周围,还有无数入了五境的合道高手在伺机而动,一旦有人闯入江底,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我想你自江边而过时,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了你的踪迹,所以你该庆幸是先来找的我,而不是冒然出手救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