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千澄叹息道：“我不知道这封信是出自谁的手，但的确是被送到了北秦使团驻扎的驿馆。为了不让人怀疑，我还特意伪造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送到了赫亲王那里。”
“这封信是原件，上面的内容我看过了，正因为看过，才不得不感慨，在这个世道，作为女人，有多难，哪怕贵为公主，也随时可能被牺牲，正如灵犀公主！”
“其实我要是把这封信公开，北秦使团的秘密就不攻自破，灵犀公主的死，也就赖不到南月头上，但是你知道的，就算我们的陛下拿到这封信，也绝不会公开。”
玉千澄叹息一声。
她和玲珑都清楚。
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这封信具有更大的意义，可以用来交换更多的东西。
公开反而是非常愚蠢的处理方式，只会让两国表面的和平毁于一旦。
“而且公主，如果这封信交到陛下手里，丽妃娘娘就算贵为北秦公主，恐怕也将永远失宠了。陛下或许会为了两国和睦，不会废了你，但这么年纪轻轻，就孤老深宫，一生无望，不是更悲惨吗？”
玉千澄缓缓摇头，发出悠长深沉的叹息。
玲珑摇头，依然不肯信，反而愤怒地看着玉千澄：“一定是你伪造了这封信，故意来挑拨离间的！”
“公主何必自欺欺人呢，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灵犀公主是怎么死的，也很清楚，谁杀了她。难道您就想不明白，灵犀公主的死如果赖不到我头上，接下来你的皇后嫂嫂和王叔会采取什么行动吗？”
“牺牲一个公主是牺牲，牺牲两个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您觉得您的命比妹妹更金贵？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罢了。”
“自古以来，公主就是任人摆布的漂亮人偶罢了，远赴他国和亲，能为国家换得一时之利，便是最大的用处。若是两国翻脸了，那最先倒霉的一定是和亲的公主，要么以身殉国，要么以身殉夫，这样的例子，还少么？”
玉千澄说到这里，也的确是发自肺腑地为这些看似高贵，其实命如浮萍一般的女子感到悲哀。
玲珑忽然回头，对月夕道：“月夕，你去前面桥边守着，若是嫂嫂来了，你就说我有事被绊住了，让她晚一些再来。”
月夕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玲珑，但在玲珑的坚定目光下，还是去了。
玉千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她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告诉我这件事，你的目的还是想挑拨离间！”玲珑狠狠擦了眼泪，“你才没有那么好心。”
“我的确没有那么好心，但在达成我自己的目的的同时，若能帮一帮公主，岂不也算功德一件？灵犀公主已经死了，我不希望看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再死一个。”
玉千澄也不全是撒谎。
虽然她讨厌灵犀公主的任性和狂妄，但也觉得她死的太不值了。
一场拙劣的计谋，就牺牲掉一条美好的生命，又荒唐又无耻。
“如果不是你，灵犀也不会死。”玲珑难过地说，“虽然我知道不是你杀的她，可是就因为他们都知道无法光明正大地赢你，所以灵犀才会……才会被牺牲。”
玉千澄嗤笑一声，问：“所以我强也是错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弱一点，那倒下的又是谁呢？灵犀公主给我下的毒，是一种叫裂帛的毒，名字听上去还挺隐晦的，但识得此毒的人，都会明白此毒的险恶。”
“这也是为什么，我连下毒的机会都不给她的原因。”
玲珑虽然和灵犀是双生姐妹，但性格却迥异，玲珑是姐姐，要比灵犀懂事沉稳得多。
“灵犀……灵犀她的确有些极端了，我劝过她，可是她不听。她从小就争强好胜，事事争先，但其实也没有的选，我们的母妃出身卑微，只是个歌姬，我们又因为是双生女，被人说不祥，便早早跟着母亲被打入冷宫。”
“我和灵犀是在冷宫长大的，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次偶然的机会，父皇发现我们姐妹都是美人胚子，然后才把我们姐妹带出了冷宫。”
玉千澄看着她脸上凉凉的笑，也明白，那必然是一段悲哀的往事。
“后来你们就被精心培养，成了北秦双姝，是么？”玉千澄问。
玲珑笑了笑，道：“灵犀天性好强，而我却恰好相反。她担心我受欺负，就一直挡在我前面，处处护着我，虽然我是姐姐，可是却受她保护更多。”
说到最后，玲珑泪如雨下。
“她要是不那么好强就好了，她要是听我的，我们姐妹同入后宫，也许……”
玉千澄摇头：“没有也许，她入不入后宫，只要她站在了比试台上，大概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因为这一场比试，对两国来说，才是决胜的关键。”
玲珑紧咬着下唇，因为悲伤，肩膀不住地抖动。
“我说让她不要来的，她……她就是不听。”
“她不来，牺牲的会是另外一个人，可那个人如果分量不够，那只能是玲珑公主你了吧？”玉千澄看着她。
玲珑几乎无法站稳脚步，踉跄了一下，扶着石壁，悲痛欲绝。
“终究是我害了她。”
“害她的不是你。”玉千澄叹息一声道，“是那些只顾他们自己利益的人，其实死的是我还是灵犀，都不重要，在他们看来，能不能赢更重要。”
玲珑用帕子捂住嘴，低声啜泣。
“丽妃……不，玲珑公主，我希望你能够及早抽身，不要深陷其中，最终连自己也搭进去。你就算牺牲了自己，也未必能帮你的皇兄实现他的野心。充其量也就是帮你皇嫂，慕容文晴报她的私仇罢了。”
“私仇？”玲珑诧异地看着玉千澄，眼泪还挂在眼眶。
玉千澄轻哼一声，道：“你恐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亲自陪同你们回来吧？她在南月已经没有家了，她的娘家周王府已经不存在了。”
“我好像听说过，她父王因谋逆而获罪，周王府被抄家了。”玲珑道。
“不错，所以她回来是为了报仇的。”玉千澄道，“所以她肯定比你更疯狂，更迫切地希望两国之间撕破脸，最好开战，这才合了她的心意。”
“可是公主，难道你甘心为了某些人的私心而引起两国争端，甚至燃起战火，让两国百姓都遭受无妄之灾吗？”
“到时候会有多少像你我这样的女子，被牵连其中，死于非命？到时候又有多少父母失去孩子，孩子失去父母？”
玉千澄喃喃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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