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自夜色中飞跃到屋门前，在南梦面前跪伏下来。
南梦微笑着扶起他，示意他离开了屋门，独自走到院中。
夜色霭霭，将天边的月亮都笼上一层薄纱，时有微风拂过，吹得她很是舒服。
从今日她过圣旨开始，一系列的事情就接踵而至。
正午时分户部门前的聚众闹事，大理寺任迎中毒，北寒灵阵高手刺杀，户部无端出现的账本……手段由最初的阴险强硬变成了弃车保帅和讲道理。
背后之人想杀她，却又想保户部，所以不惜馈赠她一本足以治任迎死罪的账目，以功劳收买之。
而账目却又恰恰牵扯到了由父亲管着的户部库存，就是在告诉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她一旦深入追究，将整个户部一把火灭了，那她父亲也会被贬出京都。
这是算准了她不可能将整个户部连根拔起，在她这里讨好处嘞!
南梦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摇了一摇头。
为了继续捞户部的油水钱财，于是壁虎断尾，不惜和她这个敌人合作，倒也是有趣。
可司南梦却偏偏不想这么做。
正所谓，合作得继续；法，也得压到整个户部，不然她怎么跟王君交代？！
……
夏季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就像前日连夜的雷震大雨，不仅在昨天傍晚时分就换上了温和的阳光，更是在今日就无缝衔接地被阳光炙烤着大地。
司南梦搬了把椅子坐在大理寺公堂的中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搬着桌椅，扛着木板，举着牌匾，忙里忙外的布置着公堂，手里的团扇轻轻扑了起来。
“梦主司，喝口茶吧。”吴聚堆着笑脸端了杯水递到南梦跟前。
其实这厮也是个从三品少卿，因大理寺正卿卧病在床，所以暂代了正卿的事务。
按理说这样的身份应该是不用对南梦有多恭维的，但碍于南梦清明殿主司的身份，吴聚还毕恭毕敬地招待着，毕竟那清明殿可是掌握着他们官运的！
南梦微笑着接过茶，微微尝了一口，将茶水递了回去，起身让大家停下了手里的活。
吴聚一时感到惊奇，不禁问道：“不知梦主司可是有别的吩咐？”
“没什么吩咐，就是看这布置的差不多了。”
南梦微微一笑，手中的团扇轻缓慵懒地舞动着，微微吹动着她两颊边的发梢。
“可，这并未布置完啊？”
“若我审案自然是还需布置的，但只你一人审案的话，就没必要了。”
“主司这是何意？”吴聚顿时惊疑。
司南梦微微一笑，说道：“这人证物证具在，罪名都放到明面上了，谁审不都一样。况且这公堂审案又不是我的强项，还是您来比较合适，到时，只需给我结案文书即可。”
“可是这……”
“吴大人。”
南梦打断了吴聚的犹疑，堆着笑凑近过去，笑眯眯的说道：“这户部尚书走私可是大案，这若报了上去，王君还能不高看您两眼？！”
吴聚微微一愣，陪着笑脸点了点头。心想，这功劳还不都是你这个小兔崽子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待会就让齐将军把人给您送来。”
说罢，南梦挥了一挥手，笑着走出了公堂。
在这样的封建制度下，有句谚语叫：官大一级压死人。想来都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但南梦偏偏想体验一把。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看这个叫吴聚的官员不爽。
上午的阳光不算很热烈，金灿灿地洒在大地上，给整个红砖黛瓦的屋墙铺上一层滤镜柔光，在晴朗的气候里显得格外明丽。
南梦直接去了大理寺后院的地牢的，在门口和齐峻毅交代了几句，便让孟颖等着大牢门口，自己蹿了进去。
牢房一如既往的肮脏不堪，处处弥散这一股糜烂的血腥味，特别是这最里边的死牢，更是不会有人来清扫整理，长年累月，滋生了不少老鼠虫子。
这若换作以往，南梦是绝对呆不下的，但自从姨在十岁那年将她扔进山洞练了几日幻灵术后，她对这些东西也就都免疫了。
毕竟那山间的野物可比这要凶猛得多。
“这的小强可真多。”
南梦不禁对草堆上满目的蟑螂摆了摆头，看向了铁牢里的任迎，眸光随即在他身前的白色药瓶上转了一圈。
“上次给你的解药没吃？”
南梦微微低头一笑，神情微微有些落寞：“看来他真是拿你的命在跟我玩。”
任迎缓缓睁开了眼睛，气息平稳而均匀，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神色，平淡而寂静，如死水一般。
“值得吗？”
南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望着他问道。
任迎静默了一秒，脸色更加平静了一分，微微张口道：“无所谓值不值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争夺才能活下去，可争的久了，就会成为习惯，明知道是万丈深渊，也只能义无反顾。”
南梦一时沉默了下来，许久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习惯，也是可以改变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可她就是想说。
想说便说了，这就是她的性子。
但任迎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到了，死水般的眼眸中竟有一道微光一闪而过，渐渐爬上眉梢，掀起了一道褶皱。
“本来你罪不致死的，但你家主子想弃车保帅，又是毒药，又是账本的，你怕是活不了了。”
南梦停顿了下来，心里不禁有些难受，微微缓了缓心神，继续说道：“我能给你的，只有尽力求情为你保下家人，但不一定能做到。而我想要的，不仅是那个人的名字，还有他在户部的势力。
任尚书，这注定是个不公平的交易，做不做都由你，我只问这一遍。一盏茶后，我就送你出去。”
说罢，南梦便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站在牢门前等着他的答复。
空气一时寂静，只能听见老鼠蟑螂们悉悉索索的啃食声，在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沙沙作响，异常清晰。
半晌后，任迎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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