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丞相只当没察觉他们母子的那点眉眼官司，缓声道：“三殿下恕罪。”
说是不可能说的，就算是贵妃开口询问他们也不可能说。是以贵妃原先想的也就是试着能不能打探出点什么来，哪里能想的到三皇子居然会鲁莽到这种地步！
昭帝精力不足，强撑着跟叶丞相他们交代完话，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不如说是昏迷更加确切一些。差不多昏迷了有一个半时辰，这才慢慢的醒了过来。比起之前，他此时的精神反而更加足一些。
然而看在秦医正他们眼中，却是心头咯噔一下。
昭帝显然也是知道自己的状态，冲着秦医正摆摆手，又道：“朕记得秦医正有一祖传针法可激发人的潜能，可对？”
秦医正连忙道：“是！”
昭帝吩咐道：“若是朕没把该吩咐的事情说完就支持不住了，秦医正尽可全力施为，让朕能够把话说完。”
秦医正脸色一白，他这针法寻常情况下压根不敢用。说是激发潜能，实际上是用消耗天赋甚至是生命来支撑的。尤其是皇帝已经是强弩之末，再用了那针法，在激发之后能支撑不足一炷香的功夫都算是老天保佑！
然而这话他却是不敢说，也不能说，只能垂首应下。
在这一个半时辰里，皇后和叶丞相几位老臣代替昭帝，将一些大臣宣进宫来。
宫中早已开始警戒，除此之外，城中也有人开始动作起来。有人互相碰头，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也有人左思右想之后，最终改了最初的决定，打算观望一阵后再做决定。也有人孤注一掷，疯狂无比。
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昭帝醒过来后，便召见了外边所有的人。
饶是早就准备，在看到昭帝红光满面的模样之后，谁也不会蠢到以为昭帝并无大碍。相反的，重病之人忽然精神十足，这压根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管昭帝为人如何，到了这时候，这些大臣难免都心中一悲。
“好了，都这时候了，就别再给朕添堵了，都高兴些。”昭帝难得的好心情，就连跪了满地的大臣都没影响到他。
让大臣们免了礼，又让人给叶丞相几人看座。
“朕自从继位以来，并无为大楚和百姓做出什么贡献。回想此事，朕也是心中有愧。”昭帝长叹一声，眼见着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他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这些年的不作为。
“皇上，您……”
昭帝摆摆手，慢慢的道：“莫开口，听朕说完！朕自知天命已到，此事非人力可改。朕自认为也是凡夫俗子，自然也是怕死的！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学着接受。”
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若是能继续活下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只是即使他身为天子，却也无法违背天命！
既然如此，那就体体面面的走。
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坦然淡定，顾莳甜都有些意外。上辈子的昭帝活的比他们都要久，当然上辈子也没有二皇子的出现。就因为只有一个长成的三皇子，这皇位看着便是顺顺当当会交道他手中，贵妃自然不用算计着给他下毒。
但是她却是知道上辈子的昭帝很是怕死，太子走后他曾得了一场风寒，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却是将几乎半个太医署的太医都宣进宫中伺候着，生怕出半点问题。
比起上辈子的昭帝，这一世到这时候还挺坦然的昭帝，反倒是让她高看一眼。
不过想想倒也不算是意外，上辈子的二皇子肯定还是存在的，只是一直没出现罢了。那么，为了心爱的儿子筹谋多年的昭帝自然是无比的珍惜自己的那条命。
而这辈子楚九州太子之位被废，他们一家远走郸州。三皇子做事又不算得人心，二皇子自然也就顺势提前出来了。昭帝倒是一如上辈子那般为二皇子谋算，只是二皇子遭受的意外一桩接着一桩的。不能有子嗣，去边关镀金又失败，最后更是爆出他并非真正的二皇子！
这让坚持了半辈子的昭帝瞬间就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动力，恐怕这才是他现在如此淡然的主要缘由了。
事实上，顾莳甜就算是没全猜对，却也是猜中了七八分。
昭帝年轻之时的野心和抱负早就被消磨光了，他往些年权当做是在替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守住江山。等二皇子能担起这江山之时，便是他功成身退之日。可以说，他是将所有的心血和期望都加注在二皇子身上。
然而现实给予他最为沉重的一击，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筹谋了那多年，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自己心爱的儿子早夭。
他承受不了，所以，死亡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解脱。
说穿了，就是他太过懦弱，遇事只想要逃避！
昭帝要吩咐的事情不多，最该说的他已经交给叶丞相。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让人都退下了，只开口留下顾莳甜和楚九州夫妇二人。
贵妃和三皇子的脸色骤然一变。
谁都知道昭帝这是在交代后事，按说皇后之后，就该轮到贵妃。哪怕所谓的独宠只是一个笑话，可这么些年总也是相伴过来的，总也该能有点话说不是？
她好歹还能管理好表情，三皇子的脸色就是极其难看了。
贵妃双眸蕴着一丝水色，看着悲伤，却又有一股强撑出来的轻松：“陛下，臣妾想陪您说说话，可好？”
三皇子则是无视贵妃阻拦的眼神，直白的追问：“父皇您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贵妃瞪了他一眼：“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话虽如此，却是并无几分责备之意。
昭帝的视线慢慢的落到三皇子身上：“哦？朕忘了什么？”
三皇子直言道：“父皇尚未确定储君的人选，恕儿臣直言，您不定下储君，到时候难保手足相残。您当年也是经历过这些事的，不是吗？”
昭帝居然也不动怒，只古怪的轻笑一声：“储君，朕已经立好了。老三，你就放心吧。”
也不等三皇子开口，他摆摆手，道：“朕有话要跟安亲王说，老三，你先陪你母妃出去等着，待会儿朕也有事情要吩咐你们母子。”
三皇子和贵妃对视一眼，这一次没再坚持，顺从的退了出去。
屋里很快就只剩下昭帝和顾莳甜楚九州夫妇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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