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地下某处洞穴的亡灵缩在洞口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便转身回到了阴暗的深处。
他见桑郁卿满身的鬼气还举着一只火把，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忍不住问她：“你不觉得刺眼吗？”
桑郁卿猜测，他在这不周山昏暗的环境里待的久了，也许并不能像诸葛前辈他们那样直面亮光。
于是她把火光掐灭，直接在洞穴之中点起了鬼火。
“前辈！”桑郁卿在想明白这不周山的秘密后，便对这位亡灵抱以崇高的敬意。
可还没等她说上一句话，便见这浑身黑蒙蒙的亡灵走向了正在合眼打坐的云衍，蓦地开口说了一句话，令云衍睁开了眼眸。
“我认得你。”
亡灵蹲下身子，伸手在云衍的脸上比划了比划，却没敢碰他。
他说：“你是云衍。”
嗬！这倒是真没有认错。
桑郁卿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打转，这个时候插话，是对他们两个的不尊重。
云衍在他的身上扫量了几眼，仍旧是一脸的困惑，最终不得已地摇了摇头。“你认得我，可我却不认得你。”
“这很正常。因为咱们见面的时候，你并没有看见我，只有我见过你。”亡灵盘起了膝盖，不紧不慢地回忆起了往昔。
云衍问：“你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我？”
“这个啊……年岁有点久远，老朽我记不太清楚了。都是些凡尘俗事，不记得也罢。”
话头从亡灵的过去，慢慢过渡到了他出现在不周山的原因。
和绝大多数喜欢冒险的修士一样，亡灵生前也遇到了修行瓶颈，想通过一场足以涉及生死大关的酣战来进行突破。
因为他的起点比所有人都高，所以他很顺利的就进入了不周山，也认识了守护在不周山里的灵兽——狮虎兽一族。
“狮虎兽整个族群都生活在不周山里？”这是桑郁卿目前为止听到的最震撼的事了。“可为什么最后就只剩下了这只小狮虎呢？”
像是知道提及了自己似的，前脚还在睡觉的小狮虎，后脚马上就蹭到了桑郁卿的腿边，甩着尾巴求摸摸。
亡灵深深地看了它一眼，叹了口气，道：“这是因为，共工旧臣相柳氏被镇压在天柱之下，可因为机缘巧合，被当时莽撞的我无意间放了出来，这才造成了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
云衍问他：“这么说来，在不周山入口的地下洞穴前死掉的那具尸体，是你的？”
“对。我心知自己罪业深重，便配合狮虎一族的灵兽们，企图将相柳氏再度封入天柱之下，可那家伙实在太强了！整个狮虎兽族都被它杀光，连我也不例外地身死于此。”
“人死后执念若是太强，是会化作亡灵的。”
他长长叹息一声，沉重的氛围就氤氲在这间小小的洞穴里。
“相柳氏破封而出之后，便一直打着天柱的主意，要阻止它吞食天柱，我只能不断地吸取死在这儿的狮虎兽一族的亡灵怨念。你脚边的那只小狮虎兽，是高阶的狮虎兽里仅存的唯一血脉了。”
先前也说过，外面的狮虎兽品阶大多在中下级，高级的狮虎兽都是以族群栖居的。
也难怪世人会不知道它们的存在，都躲在不周山里了，谁会知道呢？
桑郁卿伸手扒拉着小狮虎兽的呆毛，终于了然道：“原来是前辈你把它救出来的！”
小狮虎兽被抓挠得很舒服，向桑郁卿露出了自己的肚皮，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看着桑郁卿年轻姣好的面庞，樱唇微微抿起，一双桃花眼弯似皓月，便是在这昏暗的洞穴里，也霎是好看。
亡灵看得入神，突然脸上一疼，啪的一声好不清亮，原是被云衍拍了一巴掌。
他无辜道：“你打我干什么？”
云衍冷漠道：“我窥探到你真实的内心而已。”
亡灵哑然。
这算什么？吃醋吗？这两人不会是道侣吧？
不是吧不是吧？这小姑娘一看就比云衍年轻个上百岁，这都能在一块儿？
可面对云衍冷漠的盯视，亡灵没好意思把这话问出口，只是心有戚戚地道了一句：“老朽能有什么想法？老朽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徒弟，他在很小的时候便能够独当一面，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可还记得老朽这个师父。”
若真是像虔诚的信徒那般一直等候的话，那也太可怜了。
师父已经作古化魂，又因为愧疚和道义被困在这不周山里和那相柳氏周旋，那翘首以盼的徒弟，恐怕是得等到寿终正寝才能见着自己的师父。
桑郁卿叹息一声，便听见云衍问：“你师承哪一脉？我怎么总觉得，你出招的路数很是熟悉？”
“我啊！”亡灵轻笑一声，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儿，在地面上画了个门徽的图案。画完之后还颇为得意地嗯了两声，点了点头。
云衍借着鬼火的光一瞧，当即了然。
“星罗一脉的修者？你是聂霄？！”
亡灵哼唧两声，对云衍笑道：“不容易啊，几百年前无缘与你结交，想不到这数百年后，咱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大概都知道彼此在中原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见着聂霄，便是连云衍也忍不住勾着唇露出无奈一笑。
桑郁卿想，看来这个聂霄在师父的那一辈中，应该是很有名的。
“可惜老子死的早，不然还能跟你比较比较，合称个‘云霄’啥的，也怪好听的！”
云衍不置可否。
好奇的桑郁卿探头问道：“师父，我怎么没听说过聂霄前辈的大名啊？”
说起这个，云衍似是想起了什么，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亡灵聂霄，突然露出了一抹称得上是奇怪的微笑。
搞得桑郁卿更加一头雾水。
只听云衍道：“你没听说过他不要紧，不过他的徒弟，你一定认识。”
“是吗？”桑郁卿抱着狮虎兽凑在他身边坐下，歪头问道：“聂霄前辈的徒弟我怎么会认识？是谁啊？”
云衍微微挑眉，一字一顿道：“湛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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