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雪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然,眼前的天花板不是她熟悉的样子,身下的床垫也不是她熟悉的触感.她缓缓地眨了眨眼,一只脚丫子从被窝里探出头去,又因为太冷“嗖”得一下缩回来.
房间的窗帘遮光度太好,从缝隙里漏出的光来看,外面似乎已经天光大亮.方瑞雪摸到床头柜上的手表,举到眼前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大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今天和程昱约好了要回老房子去看看,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她要迟到了.
方瑞雪慌慌张张地打开房门,头发散乱着就往卫生间冲,程昱正蹲在客厅的电视柜前找东西,见她终于出门了,随口说了一句：“慢点跑,当心摔着.”
方瑞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到门框上,她惊恐地转身看着程昱,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你怎么来了？”
程昱笑了一下没说话,方瑞雪看着程昱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双颊突然一热,然后一头扎进卫生间,“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平时要花五分钟时间的洗漱,今天方瑞雪三分钟搞定,等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间的时候,程昱竟然已经坐在地毯上打起了游戏.
“早餐在桌上.”他说了一句,手里的游戏手柄“啪啪”的按个不停.
方瑞雪走进厨房,果然看见餐桌上放着两个袋子,她伸手去摸了一下,还是温热的,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让程昱等太久.
“你这是什么游戏？”她端着豆浆站在程昱身边,看着电视机里不断跳动的小人问.
说是小人,其实方瑞雪更愿意称它为一块光斑,离得远一些才能辨认出人形的轮廓,要是离得近了,那就是一堆色块而已.
“不记得了,随便拿的.”程昱手中的操作不停,偏头指了指沙发说.
沙发上散落着好几张游戏碟,方瑞雪随手拿起两张看了看,外壳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只有塑料盒子上用黑色的记号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可是因为时间久远,也磨损的看不完全了.
“啊！”方瑞雪看着外壳上缺损的一角,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些不是之前你和杨铭他们……”
一局Over,程昱松开游戏手柄靠在沙发上,侧头看着方瑞雪：“你还记得？”
方瑞雪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程昱高考结束之后的那个暑假,和同寝的几个好朋友窝在江近月的公寓里废寝忘食的打了半个多月的游戏,那段时间里,都是方瑞雪给他们送的饭.
程昱现在翻出来的游戏碟,应该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找到.
方瑞雪端着豆浆坐在沙发上,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客厅里沙发都已经被江近月换过了,还有地上的地毯,以前也是没有的.可是环顾这套房子,尽管多了许多方瑞雪不熟悉的装饰,但是那些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欢乐时光,也依然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方瑞雪看着身边的程昱,当年的那个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可是他微微弓着背,后背露出的线条去仿佛和那个夏天的一幕一样.
“什么？”程昱伸手去拿新的游戏碟,手臂绕过方瑞雪的身后,看着就像是将她揽在了怀里一样.
杯子已经空了,方瑞雪的手指轻轻抠了抠杯壁,望向程昱的眼神里待着些许游移：“你那个时候,是不是不太开心？”
时隔多年,再听到有人问起这个问题,程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忆起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他放下手中的碟片,眼神沉静而温柔,却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方瑞雪的问题：“是不太开心,毕竟那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不过现在想想,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方瑞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皱着鼻子带着未解疑惑回厨房了.
老房子的那条路上新增加了一条公交线路,本来是因为好奇想要体验一下新线路,可是没想到公交线路太绕,经过的站点太多,不仅让他们多费了好些时间,还让方瑞雪有些晕车.
还有三四站才到目的地,两个人的座位早就让给了老人,这时候程昱正在后车门口站着,一只手扶着头顶的栏杆,另一只手扶着方瑞雪的肩,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一下.
方瑞雪头有些疼,胃里还泛着恶心,公交车一摇一晃的,让她的身体跟着一摇一晃,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
车里的人不少,程昱仔细护着她不让她被人磕磕碰碰了,方瑞雪此时脑子里如果浆糊一般,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和程昱此时的动作,有多么的暧昧.甚至她的头一蹭一蹭地靠着程昱的肩膀,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车里的人闹哄哄地开始往外走,程昱拍拍方瑞雪的头,看着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轻声在她耳朵说：“到站了.”
温热的气息撩起耳边的碎发,方瑞雪只觉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然后她就被程昱握着手牵下了车.
“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程昱问.
方瑞雪打了个寒颤,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不少,她迟钝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用了,我走一会儿就好了.”
她似乎没发觉,两个人相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怀南的冬天要比绿城冷得多,方瑞雪哈出一口白雾,看着长着毛边的太阳又低又矮地挂在天上,总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更刺骨了.
“我们是不是选错了日子？”她眯着眼睛问程昱,脸颊被风吹得染上了红晕.
程昱伸手将她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提了提,然后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方瑞雪脖子往后仰了一下躲开程昱的手,因为她发现程昱没戴手套,手指比她的脸还要冰.
“你不怕冻手啊！”方瑞雪不太开心地皱了皱眉,然后伸出双手把程昱的手放在手心里捂了捂,最后脱下一只手套递给他,“一人一只,戴好.”
方瑞雪的手套是半截无指的,顶上带个“帽子”,需要的时候可以取下来套在露出的手指上.这是黄晓云特意拿羊绒线给她织的,又大又暖和,即使是程昱,也可以顺利地将手套进去.
方瑞雪自从有过长冻疮的经历的滞后,冬天对手的保护,总是要比别人更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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