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要我们照顾？他老子跟他妈离婚了，他可是跟着他老子的，姓方的人都跟我们姓纪的没关系！要找人你找姓方的去！”纪老头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仿佛多看方瑞雪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
“那你们就不管了？”方瑞雪难以理解。
就算方德才和纪永珍离了婚，方春磊也依旧是他们的外孙，为什么从此就变成了不想干的人，甚至是仇人。
“呵！你心疼他啊？”纪老头冷笑一声，“你心疼他那你养啊！你不是他姐姐吗？可比我们亲多了！”
纪老头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棍子把方瑞雪砸醒了。她一心想着要给方春磊找个能照顾他的人，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直在逃避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在其实她才是方春磊最亲的亲人。
方春雪的心被纪老头抓破了一个洞。此时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他们离开的时候，纪老头跟在他们身后，像是送瘟神一样地把方瑞雪和程昱送了出去。
“纪永强呢？你们现在这副模样，都是他害的吧？”踏出那扇门之前，方瑞雪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
结果门“砰”的一声就在他们身后关上了，然后从里面传出一声暴喝：“滚！”
橘林还是那片橘林。可是人却都变了。
上辈子纪家二老活得有多好，纪永珍成天上赶着往他们家送东西，纪永强就算是捅了娄子，也总有人会帮他收拾。
可是现在，曾经他们成为了一对充满怨气的老夫老妻，看所有的人眼神都充满了不善，觉得每个人都想要害自己。
“我是不是很冷血？”蹲在河床中央的石头上，方瑞雪拿木棍戳着面前的沙土，想从里面翻找出一片完整的贝壳。
“怎么说？”程昱蹲在她的身边，看着破碎的贝壳越堆越多，逐渐积累成一团。
“我可怜方春磊，想找人照顾他，但是我自己又不愿意，其实我才是最应该照顾他的那个人不是吗？”找不到完整的贝壳，方瑞雪就拿着木棍子在沙地上胡乱地划着。
她和方春磊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两辈子加起来都达不到正常人家姐弟相处的时间。她对方春磊没有所谓的姐弟之情，她讨厌纪永珍，连带着也讨厌她生的孩子。而且方春磊从出生起就受尽他人的宠爱，这让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方瑞雪，怎么不生出嫉恨呢？
就连现在她对方春磊的怜悯，也是建立在她自己平安顺遂，前路无忧的基础上。因为她自己境遇已经完全改变了，她成为了高高在上的那个，可以俯视那些昔日欺负她、看不起她的人。
“你不合适。”程昱说，“先不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算你愿意照顾他。那他又愿意被你照顾吗？他的父母伤害过你，因此而进了监狱，这是事实，就算他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有人告诉他。而且，你做不到把他当成真正的弟弟，你的心里有芥蒂，会想要出手帮他是因为一时的同情，可是这同情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你只能帮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这样的你，是不可能照顾的好他的。”
“你说的我都懂。”方瑞雪叹了口气，“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就这样不管他吗？”
“先回去。”程昱拉着方瑞雪站起来，“总会有办法的。”
大门紧闭着，还是方瑞雪离开时的样子。房间的被子乱成一团，但是床上没有人，厨房里的炉子还燃着，水壶里的热水“突突”冒着热气，但是方春磊人不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方瑞雪也不出门找，因为她知道到了晚上，方春磊肯定回自己回来的。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洗方春磊的衣服，而程昱正在看院子里的那颗石榴树。
“还活着。”他折断一根树枝。看着断口处的青色说。
“我妈种的，也就比我小几岁吧。”方瑞雪甩一甩手里的泡沫。
方春磊的衣服都太难洗，她没找到搓衣板。只能用手搓，现在两只手的手腕处都磨红了。
“你待会儿帮我把这些拎到外面的池塘边去。”方瑞雪指着已经喜好的一桶衣服对程昱说。
她现在使唤起成语来，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程昱在古庙村帮奶奶干过这些活儿。方瑞雪都发话了，他就爽快地拎着桶出去了。都不用方瑞雪交待，他也知道是要把这些衣服拿到池塘边漂洗一遍。
冬天池塘里的水冰凉，程昱一件衣服还没漂洗完，手就已经冻得通红了，等到他把一桶衣服都漂洗完，两只手冻得都快失去知觉了。
程昱从池塘边的石板上站起身，拎着衣服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颗脑袋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于是，程昱一手拎着桶。一手拎着人，满载而归。
方瑞雪看到他拎着衣服回来很正常，但是看到他拎着一个人，表情就很怪异了。
“你在哪儿发现他的？”方瑞雪问。
程昱松开方春磊，把桶交给方瑞雪，只是拎了那么一会儿。他的手里就全是泥巴，可见方春磊的身上是有多脏了。
“正好，趁着现在太阳大，我烧水，你帮忙给他洗个澡吧！”方瑞雪一边晾衣服一边对程昱说。
“我能拒绝吗？”程昱擦干净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那我给他洗？”方瑞雪转头看一眼程昱。
程昱投降，认命般地说：“那还是我洗吧。”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尽情地对着人们散发着自己的魅力，院子中央摆了一个大木盆，方瑞雪一连烧了三壶滚烫的开水，才终于没过了木盆的底。
兑好了冷水，方瑞雪站在厨房里对着堂屋喊了一声：“水好了！”然后关上了门。
紧接着，程昱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浑身上下剥得精光的方春磊，走近了院子。
“进去！”程昱命令道。
方春磊发着抖，两只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听话地站进了木盆中。
“坐下！”
方春磊乖乖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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