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不便、久病在床的男孩难免阴翳，更何况他下面还有风姿过人的顾云白，不说顾云白，就说顾清韵顾橙锦几个女孩子，那都算得上品貌出挑，偏偏自己成了顾家的不和谐音符——姜雨胭稍微想想顾云飞的境遇，对轮椅少年生出一点包容。
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自己就当是献爱心了吧。
更何况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吃两顿！
厨房那边一得了消息，就手脚利落地准备起来，原本顾橙锦为着试吃会就准备了不少菜色，现在正好包圆了给顾云飞送过来。姜雨胭同顾云飞还没说几句话，就瞅着一行人喜气洋洋地踏入院子。
“四少爷、姜小姐吉祥。”领头的人施施然下拜，女人约有四十许，穿着半旧的桃红色裙子，发髻光可鉴人，从头到脚收拾得很是齐整，“奴婢是小厨房管事，是来伺候少爷小姐们的。”
顾云飞只一点头，开启惜字如金模式：“好。”
姜雨胭不想继续跟他大眼瞪小眼，索性站起来，同姚姨一起来收拾。
“四少爷，吃火锅汤底需得精挑细选，今日为您备下了菌菇熬制的汤锅、吉利果拌酱的汤锅，还有麻辣椒香锅，您看您是选？”
姜雨胭一边听一边点头，还真不愧是顾家，财大气粗，先前她只不过是跟顾橙锦描述了下汤锅的味道和材料，对于底汤的做法和程序，姜雨胭自己也所知甚少，没想到关键信息这么少，还是叫顾家厨娘给摸索出来了。
顾云飞没答话，他抬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姚姨，瞧得姚姨心里只发憷。
听烟忙站出来给姚姨暗示：“姚姨，你这汤底种类这般多，它们可有什么不同？”
“这不同可大着呢，光听名字就能听出来，”本世界火锅教母姜雨胭主动站出来自信发言，“菌汤味道鲜美，能够提鲜，最大限度还原食材本身风味，更何况菌类本身就富含营养，菌汤原料也易得，深山采摘晒干的干菌菇即可，像是香菇、木耳、金针菇都是上佳选择。这麻辣椒香锅，辣就是它的灵魂，得用花椒、干辣椒炒出红油，瞧上去就红艳艳的，吃在嘴里，麻辣鲜香，让人通体出汗、精神百倍。”
“花椒干辣椒还要炒出红油，只听上这么一耳朵就让人觉得舌头上着火，”听烟望向顾云飞，“怪不得方才姚管事把那罐子开封，那辣味能顶得人直掉眼泪。”
“它既叫麻辣鲜香锅，别的不说，辣是肯定的，”姜雨胭笑，“你若是不习惯，可以适当降低份量。至于第三种，这个吉利果拌酱，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制法，只不过这是酸爽口的，开胃助消化，味道也不错。”
因为这世界还没开通美洲航路，番茄尚未传到大陆，姜雨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搞不出番茄锅底，只给顾橙锦描述了下“酸甜口”“能开胃”的蔬菜，看来这吉利果就是番茄的替代品了。
“是极是极，姜小姐果是创制出火锅的火锅祖宗，您这才是行家，”姚姨喜笑颜开，“四少爷，这三种锅底您是想选哪个？”
“你要是想，备上两个锅底也行。”
“个人有个人的好恶，云飞少爷的喜好忌讳恐怕还要听烟姑娘来指点一二。”对顾云飞姜雨胭是不怎么指望了，还是等着听烟来点菜吧。
但这似乎是越过顾云飞来做决定，是不是不大妥当？姜雨胭不动声色看了顾云飞一眼，却发现顾云飞安然坐在轮椅上，眼睛正瞅着桌上的青铜铁锅。
这就期待上了？面冷脸臭但到底嘴馋嘛，得，又是一个傲娇属性的。
姚姨动作麻利，丫鬟们也刚忙完试吃会，她们样样利索，外加这食材都是现成的，火锅筹备起来也极为便捷，不一会汤锅便沸开，烟雾缭绕升腾，丝丝缕缕的香味如同小钩子一样擦过众人鼻尖，唤醒众人体内的馋虫。
有胡萝卜吊在前，顾云飞的表现可谓是乖顺，果真再锐利的脾气在火锅面前也磨灭了棱角，现在的顾云飞比学龄前儿童也强不了多少。
顾橙锦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姜雨胭拎着汤勺，给顾云飞一一推荐“竹笋鲜香、羊羔嫩美，各类圆子内蕴汤汁，咀嚼之前要记得吮吸”。顾云飞遵循着“食不言”，虽没时刻回应，但面前小碗去了大半的米。
从前顾云飞胃口如同小猫一般，压根就吃不了多少，每逢顾家家宴，顾云飞若是能用小半碗饭，老祖宗都得高兴个半宿。
“真没想到哥哥同姜姐姐倒处得来。”顾橙锦也是有些喜出望外，旁人不知晓，但顾家人对顾云飞的脾性可谓是一清二楚：小少年瞧着温良，但实质上阴沉又尖锐，鲜少有顾云飞能看得上的人，姜雨胭跟他不过初见能相安无事，已算是奇迹。
“姜小姐聪明又宽和，这样的人哪个不喜欢？”丫鬟抿嘴轻笑，“不喜欢姜小姐的人，奴婢还真没见到。”
——那是你见过沈姐姐，想想在沈家来历不明的蛇群，顾橙锦现在身上还发麻，但她很快就拂去不快的回忆，笑着迈入室内：“你们倒会享受，可怜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
“二小姐回来了？快坐，”姚姨忙笑着招呼，“这锅子正热乎，您要吃什么，那都是现成的，先饮一杯乳酪垫垫肚子。”
顾橙锦坐到顾云飞手边，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顾橙锦只觉得一天的乏累似乎在这烟熏火燎里化了虚无：“先前姜姐姐说吃火锅就是吃个氛围，先前我还不觉得，只觉得人多生乱，现在倒明白了些。”
这火锅有种温馨感，袅娜的烟雾浮到她眼底化了水汽，让她突然就鼻酸：众人待她自然是好，她们也确是她的家人，但那感觉同现如今又有不同。
顾橙锦接过姜雨胭为她调制的蘸料碗，她抬睫看看姜雨胭，又看看坐姿端正、细嚼慢咽的顾云飞，一个念头突得闪进她脑海：若是一家只得他们三个，也是很好很好了。
哪怕是不大一间房子，哪怕没这么多珍馐，哪怕没丫鬟随时在伺候恭维。
那该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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