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远程深吸了口气，问佳仪：“你是留下来，还是跟你姑妈离开。”
佳仪抬起头，她已经泪流满面，哭得好不凄惨。
水远程的心有些软了，但是，这个选择必须要做。
佳仪哭着说：“爸，在姐姐没有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姐姐回来之后，妈妈和姑妈就都教我说一山难容二虎，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如果不能把姐姐赶出去，以后我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下面，仰人鼻息……我不想这样，才会听妈和姑妈的……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们贪婪，她们觉得德诚的一切都是她们的，佳雪是外人，不该分到德诚的东西……可是现在我知道，佳雪也是爸的女儿，本来就该有她的一份儿。她们之所以这么教我，是因为她们把我看成了得到德诚的工具和手段……我再也不想做工具、做棋子了……我只想好好地过日子。”
她没有说怎么选择，但其实已经做下过选择了。
水芝眉深深吸了口气，说：“乖，你是对的，你留下吧。跟妈妈走，妈什么都不能给你。”
这会儿她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佳仪选择了水远程，她肯定是要伤心难过的，但佳仪要跟她走，才是真正难了的局。
她带着她，又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水芝眉看着水远程：“我走，如你的愿，以后都不再回来了－－反正我也没有几年好活，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很快的……不过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佳仪……现在我不求你能给她多少财产，德诚那么大，水家那么多钱，保她一世衣食无忧，总不是太难，你一定要做到啊……”
如果是从前，水远程一定会做下承诺。
之前多少次，他都是会做下承诺的。
可现在他真的累了，也烦了。
一次次他以真心相待，到头来却被拿着这做下的承诺来指责他没有做好，借此提出种种要求，借机就挤回了水家指手划脚。
水芝眉是典型的打蛇随棍上。
就算现在她可能说的是真心话，但谁知道过几天，离了现在这么糟糕的处境，她是不是就又会滋生不该有的贪念？
所以这一次，水远程只淡淡地说：“你要不放心，就把她带走。”
水芝眉看着水远程，目光里有着震惊也有着受伤。
他居然连照顾好佳仪的承诺都不敢做了！
可是她却别无选择！
哪能就那么带佳仪走呢？
她只好苦笑一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好吧……从前种种，多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好好疼佳仪……烦恼皆因此而起。现在我自顾不睱，只能把她交给你了……以我们四十年姐弟之情，就让我相信你一次吧……”
说完，她转过头去，对着佳仪说：“乖，妈走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她没有时间了。
一旦被警方传讯，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法律程序。
等真相大白，她就连国都出不了了。
水佳仪只把头埋在水远程的胳膊弯里哭，根本不肯抬头看她一眼。
水芝眉有些失望，但眼里还是升起了些慈爱来：“乖，妈不在的时候，你保护好自己……可别再弄得灰头土脸，让妈担心……”
水远程显然不想听到她再对佳仪说这样的话，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水芝眉苦苦一笑，唇角还有刚才吐血的残迹，便更衬得整张脸都是苍白的。
她低低说：“我这就走……”
说罢，转身，一步步走向大门。
她恨只恨自己斗不过佳雪。
她没用啊，连个小孩子都斗不过。
否则，何至于此？
就是那个佳雪，害了佳仪一生啊！
这么多年以来，她旅居国外，想的就是佳仪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以后会继承德诚集团，坐拥亿万豪门。
可是佳雪回来才一年，她的佳仪就突然被送到了她身边。
好好一个孩子，居然变得疯疯颠颠……
得知了佳仪经历的一切，再没有比这种事情更让一个母亲痛心的了！
如果可能，她想把水佳雪碎尸万段！
带着这样滔天恨意，她复仇而来。
也曾机关算尽，也曾筹谋策划，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再也没有更多的本领了，只能黯然离场。
佳仪还要被丢弃在这个虎狼之窝！
还不如不要想着报复，那样至少她不会走到这步田地，至少可以照顾佳仪此生。
她们至少会是衣食无忧的。
可现在……她却只能祈祷水远程对佳仪还存有父女亲情，只能祈祷水佳雪看在佳仪已经是个神智不清的傻子份上，放过她。
－－不行……不行！
她和佳仪的命运不能就这么全部拱手捧着，献祭般交到仇人的手里，期望对方一点点的怜悯！
就算她死，她也必须给佳仪一点保障！
否则，她死不瞑目，如此残生，全然没有任何意义！
在她死之前，她还是要为佳仪做点什么！
水芝眉一步步地向外走着，满脑子乱糟糟的想着这些东西。
要怎么办呢？
她该怎么样，才能够绝地反攻？
擒贼先擒王！
只有水佳雪死，她们才有活路！
佳仪才有活路！
－－不，那水远程一定恨死了她和佳仪！
不对不对……佳雪死了，水远程就只有佳仪了！
他将别无选择！
－－不对不对，佳仪并不是他亲生的。
你看他今天的样子，只是把佳仪当成了外甥女，根本不是女儿啊。
如果她害死了佳雪，他一定会迁怒于佳仪的啊！
对他来说，佳雪死了，就没有女儿了，根本不存在佳仪是唯一，只有佳仪了的问题。
－－也不对，水远程养了佳仪十七八年，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更何况佳仪这么可爱的孩子！
他一定会把佳仪当女儿看的。
你看那些古代的皇帝，儿子都是要自相残杀的，可是他们却不可能做到把杀了儿子的凶手，统统绳之于法！
因为，那也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所以那些登级帝位的皇子，无不是沾染着满手鲜血，踩着兄弟们的尸骨上位的！
如果她杀了水佳雪，水远程也只能如那些帝王一般无奈！
水芝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无数个人在吵架，吵得她头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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