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国与楚国的联姻自是轰动一时，被天下人传为天作之合。
洞房里红得像要滴血，楚奕推门而入时，眼里有了几丝薄醉，看到房里那个玲珑单薄的身影时，只觉得整颗心都填满了，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绾儿……”
他走到床边去牵她的手，触摸到的却是冰凉的肌肤，温热的液体。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抓起她的手，看到的却是一条狰狞的伤口，汨汨得往外喷着血花。
他猛地推开她，她便软软地向后倒去，满手的鲜血将那张鲜红的床单染得更深了几分。
“风绾！”
那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吼出她的名字。
前一秒他还在幻想着她穿着嫁衣朝他笑的模样，幻想她坐在满室烛光中小脸绯红的模样，幻想她安静地躺在自己胸口的模样。他不是没想过她会怨他的霸道，但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毕竟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让她爱上自己。可是她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粉碎了他所有的想象。
那一刻，楚奕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绝望。
————婚后————
从风绾被救醒后的每一天，楚奕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沉默与抗拒，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变得荒唐可笑。他终于忍无可忍，在那个晚上强要了她的身子。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甚至会重演那晚的事情，但是没有。她只是睁大了双眼，空洞地望着床上乳白色的纱幔，直到疼得无法忍受，泪水终于无声淌落，下唇也被咬破，十指将他的后背掐得惨不忍睹。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快活，他知道不应该，可是看到她疼得面色惨白时，他却感觉到了一种绝望的快感。原来她也不是没有知觉的，原来她也会痛，会像他一样痛得难以呼吸。
所以他越来越喜欢这样折磨她，喜欢看到她所有的伪装在疼痛的逼迫下全盘破碎的模样，直到她意外地怀了她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每次离开后，她都会喝那种避孕的汤药。那时他早已不抱希望，连同房都是他强迫的，又怎么可能指望她会为自己生孩子呢？
所以当他知道她怀孕时，激动得像个孩子。他倒不是多么在乎孩子，毕竟他后院那么多女人，只要他愿意，子嗣根本不成问题。然而她怀孕了，是不是代表着，也许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转机……
可惜终是他低估了她的恨，也低估了她的狠心。
他知道她是故意从楼梯下摔下来的，当他抱着满身是血的她，只觉得浑身阵阵冰凉。温热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在地上，让他不自觉想起了新婚那晚。
原以为已经不会更疼的那颗心，再次被划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那样聪明，又怎会不知道，这世间最令人绝望的，并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一开始就不曾奢望过的东西，偶然得到后，最终却又失去的那种空欢喜。
————四年后————
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恨。
原来她不止是风绾，还曾经是风清，那个落魄云国皇子的小跟班。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俩曾经那段轰轰烈烈的“断袖恋”呢？十年朝夕相处，生出让世人不耻的禁忌之情，却最终因为云止的失明而划上了句号。
世人只当云止是废物，只有他看到了他深藏的锋芒，所以才在云止回国之际逼迫他自割双目。当他明白这一切时，只觉得命运的荒唐。
她心里的恨，应该一点也不比他少吧？他毁了她曾经的梦想，还要把她时刻绑在自己身边，被迫夜夜索欢，那种感觉是不是一样的绝望？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云止果真是个有本事的，即便失明也阻挡不了他的登基之路。
三年之后，云国和楚国那一战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到来了。
楚奕和云止的仇恨，早已不仅是云止在楚国为质十年的屈辱，也不仅是当年的割目之恨，还夹杂着一份感情的纠葛。空谷一战，楚奕设伏大败云止，云国五千精兵全军覆没，然云止也趁机对他下手。
等他醒来时，收到的却是风绾消失的消息，然而很快却有密探告诉他，皇后曾经出现在云国军营。他听到消息后只是冷笑。呵……他的皇后，就那么按捺不住？他才昏迷几天，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旧情人的怀抱中？
她就那么爱那个人？难道连家国都不顾了吗？
————半年后————
云国和楚国这一战就这么猝然结束了，还没等世人回味过来，楚国大军就已经压到了风国边境。在云国的帮助下，风国苦苦支撑了一年多，终于还是被楚国的十万大军踏破了国都。
风国的皇帝，他的岳父，早在他进入皇宫前便拔剑自刎了，大约也和他女儿一样恨极了自己吧，连一丝机会也不给他。
不过他总算将她逼出来了，那天半夜他蓦地醒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胸口的刺痛却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确实就在他眼前，手中的匕首已经没入了他胸口一小节，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寒渗的微光。她的脸白得像是鬼魅，却无端教他心疼。
“冷吗？”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对于胸口的剧痛毫无知觉，轻轻握住她握着匕首的冰手。
他魔鬼般的温柔瞬间将她所有的理智击溃。
“楚奕，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活着？”
很多年后楚奕才明白，她说那话时是怎样的绝望。
第二日他醒来，躺在身边的已然是一具尸体。云止抱着她冰冷的身子，不紧不慢说道，“你大约还不知道吧，如果不是风绾，你早就在一年前死在空谷之战了。”
他十指握拳，双眼红得像是嗜血的魔鬼，“什么意思？”
云止脸上渐渐浮现出奇异的笑容，楚奕很清楚，那是一个人绝望到极点时才会有的笑容，“如果不是风绾这一年里为你寻药，你以为你凭什么会死而复生？”
自甘被囚于圣坛三百年，只不过是为了换他复活而已。
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心？七年夫妻，楚奕自以为爱她至深，却终究还是懂她太迟，伤她太深。
而他早已置身地狱，从未指望过还会有任何希望，反正怎么活都不可能得到解脱。
永生，不过是永恒的煎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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