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台放在哪个正常医院都被列为严重违规范例的手术，说轻松也不轻松，说难也不难，总之最后还是成功地做完了。
在占迟“手滑”戳出了赤冬大人至关重要的妖丹之后，万幸没有再出什么篓子（主要是他深刻地反省了自己，要对患者认真负责，不能把私人情绪带到手术台上），他成功地找到了藏在赤冬大人肚子最深处的那个异物。
还是一个“球”，只不过，这个“球”比之前戳到的赤冬大人的妖丹颜色跟要深一些，简直连一丝杂质都没有，就是如墨般漆黑。大小也不一样，这个“异物”明显要小得多，差不多能抵得上大拇指的指甲盖。
就这么个小东西卡在肚子里，取出来的那一瞬间，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妖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赤色的眼眸微眯，口中似是不经由地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嗟叹。
“呼……吾，活过来了……”
手术刀刚从他的肚子里退出来，占迟还想着用什么线来缝合伤口，只移开了一小会儿目光，再移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那道长长的口子已经自动愈合了。赤冬大人的肚皮白嫩嫩，上面哪还有什么狰狞的伤疤，连一点点小缝都没有。
对于如此强悍的愈合能力，即使是自以为对妖怪已经见怪不怪的占迟，此时都不由得多往那肚皮上看了几眼——当然只是为了确定伤口是不是真的没了，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可这时候伪鲁院长就道：“好啦，占迟呀，你先出去洗洗手，换掉衣服休息休息吧。”
语气倒是跟以往在学校时听习惯了的温和慈祥，但放在已经知道这家伙的真实身份是谁的现在，再怎么慈祥都会曲折成装模作样，分外酸耳朵。占迟磨牙，磨了一下，就笑着应了一声，爽快地出去了。
心声则是：给我等着，不报复回来我不姓占！
等占迟干脆利落地出去之后，卧房的门重新关上了。
这里面还是亮得过分刺眼，但对于还在这儿的两妖来说，只是一个不需要在意的背景。
是伪鲁院长先开口。
“赤冬大人，下次可别乱吃东西了哟。”他笑眯眯地，颇有慈眉善目的感觉，“很容易消化不良，而且，更容易——噎死哟。”
赤冬大人很给面子地抖了两抖，又接着打了个寒颤。这目前还不明本体的妖也是神奇，就算确实被恐吓到了，却还是死活要赖在床上，把被子一扯，盖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惶恐的大眼睛。
“吾不是故意的，你的妖丹从天上掉下来，吾只是，刚好在地上张开嘴……”
“嗯，刚好张开嘴，又一不小心就咽进肚子里了。”
傻子才信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饕餮。
伪鲁院长的微笑十分自然地转换成了冷笑，此时的他哪里有在占迟面前表现出的和颜悦色，眼底淬着充满嘲讽的寒意，顿时让赤冬大人把被子再往上扯了一截，盖住脑袋装死。
饕餮这种妖怪，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就有记载，可谓是大有来历。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这种凶兽最大的特点就是贪吃，且不管什么都能吞得下肚。
妖丹对应于人类的心脏，也等同魂魄，是妖力的凝结体，对于妖怪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而他遗落的那颗妖丹更是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妖力，对妖类来说可谓是几乎不敢想象的大补品，这贪吃的饕餮怕不是眼尖手快一把捞到妖丹，就直接张大嘴迫不及待地咽下肚了。只不过，补是很补，也要“消化”得了才行。这不，吞得太快完全没考虑到消化问题，反过来被补品哽得要死不活，只能说是活该了。
不过，话音虽是这么冰冷，但伪鲁院长其实并没有多少找饕餮麻烦的意思，要找早就找了，哪里还拖得到现在。威胁完，他收起那颗取出来的妖丹，心情似乎颇好，以至于还能再跟这只叫做赤冬的饕餮闲说几句话。
“我也是好奇，你把外面那些小妖养在肚子里却迟迟不吃，难道想做天底下第一只被自己饿死的饕餮？”
没有错，贪吃得要死的赤冬大人——如果第一医院全员来得再晚一阵，估摸着他就要守着粮山苦兮兮地饿死了，这绝对会成为饕餮界的耻辱。事先说明，他不吃东西不管肚子里那颗妖丹的事儿，妖丹顶多让他浑身不舒服，却不会影响食欲。
“鬼门关”在赤冬肚子里至少存了几百年，按理来说，饕餮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问题，但他就是不走，就要待在C市这片到处都是人类的地儿不吃不喝，动机十分难懂。
赤冬：“……”
饕餮继续蒙着脑袋挺尸装死。
伪鲁院长：“真给饕餮一族丢脸啊。”
似是颇有些感慨，感慨完，他也没有再看赤冬一眼，转身就要走。
然而，在他的手碰到门的时候，赤冬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吾也很好奇，那个人类，为什么能够破开……”
“你说什么？”
“吾吾吾吾……吾说，你什么时候给吞吞放假！”
“一百年之内是不可能的。”
说吧，他径直推门而出，迎来新鲜空气的同时，能够透过重重院墙的视线立即就看见了——静立在一切都枯萎了的花园中央的那个青年。
占迟背对着他，面前是一颗枯死了的大榕树，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那把做手术时用过的奇怪小刀捏在手里，灵活地转来转去。
“糟糕。”伪装了几年鲁凡的陆帆说着，心里一点也没有“惊慌”的情绪，反倒更像有些欣喜，“果然被他发现了。”
他确实很高兴，毕竟陆帆的情绪变化和心理活动是难以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的。
矮胖的老男人拖着沉重的躯体，迈出的步子居然格外矫健。他步伐飞快，绕过了一道接一道的长廊，转过墙角的刹那之后，出现在那里的就是一个黑发蓝眼面容俊美的男人的身影。
“占迟啊。”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没变回来，还是沙哑慈祥的老男人声线。
占迟应声回头，陆帆什么表情他不详说，反正，他刻意露出的轻松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然后，他就更生气了。
为什么不按套路来！
这家伙刚出场时逼格超高的神秘人设已经崩到喜马拉雅就不说了，按照套路不是应该你继续装下去，由已经察觉出真相的我无情打脸吗！
“从你穿西装豁开腿吃小面那天我就该知道了，你真的脑子有病，而且——超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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