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谢琅喉头发紧，拼命压着眼泪，“是孙儿对不起您的教导。”
他明白，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还能安然读书，都是因为祖母和阿瑜将事情挡住了。
他才应该是那个站出来保护家人的，但他却也这般没用。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你很好，你当真很好，其实仔细想想，你留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也是极好的，至少不会害人，也能真正受得住我们世家的风骨。”
这话在几天前，是绝对不会从老夫人口中说出来的。
她这辈子都是个好强的女人，再疼爱孙子，也不会允许谢琅在“当族长”这方面比不上王六郎。
不得不说，比起心思简单，一心只想做学问的谢琅，王六郎才是天生的族长材料。
心思缜密，知人善用，喜怒不形于色，懂得笼络人心……在昨日之前，老夫人最喜欢的后辈就是王六郎，也一心想把谢琅往那个方向培养。
但是得知真相后，她却知道当初自己的想法错得这么离谱。
王六郎太完美了，但他唯独没有那颗至仁至善之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若说世家的风骨，才是真真正正的断在了王六郎手中，那是个小人。
“祖母以前想着，你若是能成王六郎那样就好了，如今却想，你这孩子胜他千百倍。”老夫人对谢琅说道，“那种表面光风霁月，实则蝇营狗苟的人，才折了世家的风骨……不过也无怪，他其实本来也不是琅琊王氏的人。”
王六郎真实身份曝光，琅琊王氏才是最受打击的。
就算外面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但是王家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从昨天起闭门谢客，任何人都打探不到消息。
可老夫人能猜得到，越是这般，王家族内就越是一阵血雨腥风。
堂堂琅琊王氏嫡系被换了，这简直是天大的事情，就算王夫人贵为族长正妻，这污浊血脉的罪名她也要担着，定是活不了的。
而这件事对琅琊王氏的打击很大，这些天他们都会忙着私下处理此事，想必对旁的事儿也无暇他顾了。
就算老夫人夸了谢琅，但他还是心中难受。
老夫人看着他这幅纯善的样子，沉沉叹了口气：“阿琅，祖母今日就有话直说了，你现在这般是一定无法胜任族长之职，而阿瑜再过几年就要出嫁，到时候你是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谢家的。”
谢琅羞愧的低下头，半是惭愧半是羞的。
他抿了抿唇，正想要跟老夫人保证，未来不读书了，就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好好学习权谋之术，将来一定要将谢家撑起来。
老夫人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所以祖母也就不瞒你我的想法了，依我看来，不管七皇子还是九皇子登基，我们谢家都归顺于他，从此做好为人臣子的本分便是了。”
老夫人说完这话，谢琅震惊的抬头看她，甚至忘了怎么回话。
做好为人臣的本分……这话中的意思岂不是，岂不是让谢家归顺于皇权？
几百年来，表面上是皇族统治天下，但谁不知道实际的掌权人是王谢两家，这是老夫人用一辈子固守的东西，怎么忽然就看开了？
看着谢琅的神色，老夫人笑了一下，有些苦涩的说道：“你倒也不必如此惊讶，放在之前我的确是不愿意，但是现在想想……也未尝不可。”
“天下万物，本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只听说过盛极而衰，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哪朝可以毫无节制的繁盛下去，我们世家风光了数百年，也已经到头了。”
这些年已经有太多的迹象，表明世家的气数的确要到头了，只是老夫人他们都不愿相信，一直在竭力跟皇权抵抗。
可就像是有天意一样，在世家最脆弱的时候，两个家族的嫡系继承人却都出了事儿，谢琅从小被扔在了外面，养成了这样一个不知事的性格，王六郎被调换了，也不是正经的王家子嗣。
简直就是天要忘世家。
老夫人一开始还有些难过，但是仔细想了想，这事儿便也看明白了，如果这些事情不可避免，那选择对谢家最有利的方式转变，也未尝不可。
燕云昭和燕云翊这两个皇子与吴景帝不同，老夫人可以肯定，他们对世家绝不会赶尽杀绝。
王六郎听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孙儿都听祖母的安排，孙儿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愿祖母和妹妹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老夫人看他这般，心酸之余也有些欣慰，祖孙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相互陪伴着，有些孤独又有些温馨。
……
府医的药还是起了作用，又过了一天，谢瑜终于还是苏醒了。
看着她睁开眼睛，墨桐和青黛碧纱都松了口气。
“小姐昨日可吓死奴婢了。”墨桐上前扶着谢瑜坐靠在床上，又替她掖好被子，“小姐从小都会调养身体，鲜少这般发热，奴婢可担心极了。”
就怕平时不病，这一下就闹个大的，直接将身体拖垮了，毕竟昨日谢瑜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谢瑜紧紧的听墨桐说着，忽然开口道：“墨桐，你去将谢珠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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