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她从来没有在他这里看过的眸子，就像是一个快要沉在水里的人，抓住自己的最后一根浮木。
“阿瑜。”他用额头抵住她的，声音在颤，“你同我一起走。”
最后那句话，隐约夹杂了些个祈求在里面。
他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在求她。
就算之前她说了那些话，燕云翊也总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终有一日解决了这所有的事，她会回到自己身边。
直到在军营中她的拒绝，直到……现在。
她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他了吗？放得如此干净，即便他受到如此重创，都换不回她的一丝同情。
哪怕只是同情都好，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
燕云翊的话听在谢瑜耳朵里，的确是跟针扎一样。
他从来都是个骄傲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话应该比杀了他还难受，但她不准备改主意。
“不行。”谢瑜笃定的重复了一遍，“不行。”
她已经放手了，现在知道了燕云翊的身世，对上这样的他有一点同情，却也不能变成爱。
一瞬间，燕云翊的血液都在倒流，脑袋里轰鸣作响，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谢瑜借此机会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退后两步说道：“今日的事情我不会跟旁人提起，任何人。”
这是她能对他做出最后的承诺。
燕云翊的身世实在太沉重了，谢瑜不打算告诉老夫人或者燕云昭，哪怕知道了这一点就等于握住了吴景帝的死穴。
她不想那么卑鄙。
谢瑜说完，也不等燕云翊回过神来，果断的朝门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往这边看过一眼。
……
看见谢瑜出来，芸娘和青黛都松了口气。
“小姐您可出来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青黛说道，“正好这雨小了一点，要不咱们冒雨走吧？”
搁以前，她绝对不舍得让自家小姐淋雨的，但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炸得青黛到现在都回不过神儿来，她也怕夜长梦多，留在这里不安全。
谢瑜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得了她的答应，青黛立刻去牵马，三个人准备立刻启程，倒是芸娘临走之前最后忘了一眼那寂静的小屋。
里面躺着的那个女人，曾经杀死了她的夫主和孩子，将她的尊严踩在了泥土里。
如今，她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在了这里，就算是一国公主，也没有个周全的死法。
芸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到了下面，别跟他提及我了。”
他们三个人的纠葛，终于能在这里结束了。
……
有了端华长公主的插曲，谢瑜很担心一路上再有什么旁的事情耽误，所以一刻不停的往回赶，如此过了好些日子，终于回到京城。
此刻已经到了晚上，青黛伸了个懒腰：“终于能回来了，咱们一早儿给墨桐传信儿，她会不会备了吃食热汤在等我们？”
吃完饭后泡个澡，然后倒头大睡一觉，那感觉光是想想便够舒坦！
芸娘不禁失笑：“瞧把你馋的，墨桐是个行事周全的，只要她收到信儿必然会准备好了等咱们。”
这话青黛深以为然。
这会子墨桐说不定已经让小厨房准备好菜了，只等自己回去之后便能大快朵颐！
青黛这么想着，简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策马到城门跟前时，她也隐约发现有些不对劲儿：“那城墙上是不是挂着什么东西呀？”
她这么一说，谢瑜和芸娘下意识的朝城墙看去，那里很高，加上夜晚的光线不好，倒是看不太清楚，只是隐约能瞧见舞动的绸缎。
就像是……白绸子。
谢瑜看见这个后变了脸色，立刻趋马走得更紧，勉强借着月光看清楚，那居然是专门办丧事时用的白绸子！
一般这东西能挂上来肯定说明有人死了，而且死的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否则这东西哪能挂在外面。
现如今，能让朝廷挂丧事的只有那么几个人，数都能数过来。
谢瑜下意识想到了自家祖母，登时面色大变，骑马上前就要进城。
走到了城门下，才发现这里的白绸子挂得更多，连士兵的身上都穿着，俨然已经是国葬的标准。
“我要进城。”谢瑜脸色苍白又平静，拿住凭证在几人面前晃了下，“放通行。”
一般来说宵禁之后的京城，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城门，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是例外，谢瑜拿着谢家准备好的凭证，这些士兵当然不肯阻拦。
“是。”这些人神色立刻变得恭敬，将谢瑜三人放进了城。
谢瑜一路骑着马就往家狂奔，幸亏这会儿是深夜，外面已经没有了行走的人，才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谢家。
谢家的大门口处，果然也是挂着白绸子的。
“祖母！”谢瑜想不到其他，以最快的速度朝老夫人的院子跑去，到了那里看着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谢瑜想都没想就闯了进去。
本来用帕子在偷偷擦眼泪的老夫人听见有人闯进来，下意识的收起眼泪，愤怒的要惩罚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随意跑来的下人，但看见是谢瑜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带上了喜悦。
“阿瑜！”老夫人激动的喊着，挥了挥手将谢瑜喊道身边，来回看着：“哎呀，这怎么大半夜的回来，都没传个信儿的，也好让我提前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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