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老夫人的话，桓凌先是愣了下，随即整个人从仇恨的状态中松了出来，缓缓露出个苦涩的笑容：“你们以为我不想吗？我恨不得杀光柳家所有人，可那是她的娘家，她舍不得。”
他也舍不得她难过。
所以，这一腔怒火只能让有些无辜的谢松来承担，又所以，他跟柳氏可以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突破礼教和原则私相授受，甚至想要瞒天过海的让自己的孩子继承谢家。
对与不对，早就说不清了。
桓凌缓缓闭上了眼。
看着他软化了，老夫人也深吸一口气：“你今日来，便是为了质问我这些？”
“不是。”桓凌睁开眼睛，“我来的第一件事，是想与你确定，他们母子三人根本就没有死，对吧？”
老夫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如此桓凌才放心下来。
那天是他太急躁了，听着地道被封死就慌了手脚，却忘了老夫人不可能杀了柳氏，至少不会在他活着的时候动手。
“其实你早就将他们转移了，那日我就算闯进院子，也只会扑一个空。”
老夫人这次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那里，不过他们三人身染天花，倒是真的。”
老夫人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柳氏做了那么多恶，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孙子，她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人活下来。
而谢琬和谢现名义上是谢家的子嗣，还是嫡系，只要他们活着一日就会对谢琅和谢瑜产生威胁，也必须除掉。
所以当日老夫人的确安排下去，让柳氏母子三人都染了天花，不过趁机将他们秘密转移到了谢家的庄子上安顿，京城那院子就是个空的摆设。
所有这一切就是设局，诱他桓凌上钩。
听着老夫人说柳氏他们还活着，桓凌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自己最爱的母子三人身染天花，他的心又揪成一团。
“老夫人手段当真是狠。”他如此说道，“连阿琬和阿现都不放过，稚子何辜？”
谢老夫人才懒得理会，倒是谢瑜在旁边说了一句：“当年柳氏想要帮你脱困，便给她自己下毒，从而骗我祖母跟陛下举荐了天机子，却连累我和哥哥自出生就带有胎毒……你们当时可曾想过‘稚子何辜’？。若是柳氏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又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祖母对你的孩子狠辣？”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谢家人从来不亏欠桓凌，更不亏欠柳氏，那些所谓的“亏欠”都是他们俩私相授受的自我安慰。
“谢瑜，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桓凌看向她，“当初回禀的人分明说你死了，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回京不过一年多，便将我十余年的布局搅乱，让我满盘皆输——当年你父亲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究竟如何做到的？”
——当然是因为老娘是穿越的，算是有金手指了，不然谁能在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举动下活下来啊？
谢瑜心里吐槽了一句，嘴上当然不会说出来。
桓凌只是问出了自己心里长久以来的疑问，也没指望她真的开口。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蓦然一笑：“是时候了。”
他声音很低，但还是被谢瑜听到了，她疑惑又警惕的的朝桓凌看来，同时护着老夫人往后站了站。
桓凌进来前已经被搜过身，能造成伤害的武器都被拿掉了，但是难保这人还有什么阴私手段。
看得出谢瑜的警惕，桓凌摇了摇头：“你真的半点不像她。”
这里的“她”是指柳氏，柳氏不会有这么缜密的头脑和警惕的心，这些年都只是按照他的交代做事。
若是自己死了，今后柳氏母子三人，又该如何活下去？
这念头在桓凌心里一晃而过，他是真的忧虑，但也明白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王六郎给他的路，是唯一一个能保全柳氏母子的做法。
他愿意。
“谢瑜，我倒是想在死之前随口说一句。”桓凌面带微笑的说道，“望你此生心机算尽，不得善终。”
他脸上此刻的笑容平静又诡异，加上那句“死之前”的说法太过惊骇，谢瑜正想开口询问，只见桓凌舌尖一动，将藏在牙后的毒丸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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