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皇后淡笑道：“现在说这话言之过早了。”她顿了一下，“不过仔细说来，娴妃却成了最大的赢家。”
世家们也是出于无奈，才支持九皇子北上，这也是各方妥协出来的结果。
谢瑜点头道：“若是九皇子真能打退了胡人，桓氏一族的确风光了。”
听到这里，崔皇后不禁失笑。
“他不可能赢的，所谓将帅之才，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九皇子自幼尚武，可他没有真正统兵过，就算他是天才，也不能凭着一纸空想就去统帅千军万马。”
“再说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根本压不住场子的。”
崔皇后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她没有像常人一般一味的鄙视燕云昭，她已经看出了燕云昭在统军方面有才能，但也指出了最致命的地方——燕云昭并没有统领过军队的经验，就算他是天生奇才，贸然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扔在战场之上，也不可能有奇迹的。
谢瑜知道，崔皇后以上的说法非常正确，推测的合情合理，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有一个很低的声音，说燕云昭定会一鸣惊人。
谢瑜说不出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但这念头就是根植在内心深处。
看谢瑜有些发呆，崔皇后继续说道：“还有件事，你没有看清，你只看到让九皇子领兵北上是陛下妥协的结果，却没想过这也他将计就计牺牲了九皇子，毁了这个儿子来堵世家们的口。”
谢瑜闻言有些吃惊：“啊？敢问娘娘，这是为何？”
“阿瑜，若你是陛下，你会将年仅十七岁的九皇子直接扔在战场上吗？”崔皇后压了压唇角，“陛下知道九皇子在战场上不会有什么建树，却还是将他送上战场，这样一来若是有什么大的损失，就可以把责任都推给燕云昭，然后借着此事发作举荐他的桓氏，以及我们其他世家。”
“到了那时，我们理亏，自然说不出话来，陛下就可以讨价还价，借着此事提出更多要求，从世家这里牟取利益，此其一。”
“九皇子的母妃是前朝公主，这一直是陛下的心病，当初前朝亡灭，前朝的血脉几乎被屠杀殆尽，也就是说现在九皇子是与前朝血脉最近的继承人。”
“当初有许多忠于前朝的将领领兵逃窜，陛下这些年一直担心他们会拥立九皇子，暗自提防。”
“这次九皇子若是大败而归，在朝堂和民间的威望一扫而空，正好可以让民间对他心生厌恶，这样就算将来他想高举反旗，也不会有人支持他，此其二。”
“你可以说陛下此次是被逼无奈，但更是将计就计，一箭双雕了。”
崔皇后说完抿了口茶，留时间给谢瑜慢慢思量。
谢瑜几乎都要听愣在那里。
她从来没想过，表面上被逼迫的是皇帝，其实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到最后，这些世家恐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谢瑜忍不住问道：“娘娘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阻止呢？”
崔皇后在五姓七望都是很有威望的，若是她开口，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崔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傻孩子，有的事情不是凭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
“这些年陛下对世家步步紧逼，世家也对他忍耐已久，双方的火气都已经快忍到了头，今次陛下不顾边境之危，不顾胡人有可能一路南下，都要先防着世家，这已经踩到各家族的底线了。”
“他们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在外人眼中五姓七望与其余世家的威严何在？”
“这些年士族能毫不费力的统治着庶民，就是因为庶民骨子的敬畏之心，听见‘士族’这两个字就不敢反抗，若是这敬畏之心没有了，对于士族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维护住自己的威望，所以就算本宫看的明白，也不能反对此举。”
“眼下在外人看来，士族们逼着皇帝将自己的儿子送去边境御敌，所以世家还是那个不可触犯的世家，这样就够了。”
他们每个人都各取所需，唯一被牺牲的只有燕云昭。
“可那也不一定呀。”谢瑜低声喃喃，“娴妃也是聪明人，她不会送九皇子去送死的，只要他在那边小心些，没什么大错，过几个月寻个借口将他调回京城，不就可以……”
一个念头蹿入谢瑜的脑海，她忽然顿住，脸上失去所有血色。
那边的崔皇后淡笑着看了回来：“已经想到了，是不是？”
是啊，已经想到了。
可这个猜测让谢瑜浑身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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