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在一旁安抚，眼睛瞥向燕云昭，状似无意的说了句：“就算是咱们这些个世家贵女，也还是要存些慈悲之心的好，这谢三姑娘从小在佛前长大，却还是这般狠心，倒也白念了几年经书。”她顿了下，“不过她从小就是个命硬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小小年纪克死生父，恐怕心里自带戾气，倒也难怪。”
娴妃这段看似不经意的话，其实是说给燕云昭听的。
点出谢瑜是在外长大，没有受到过五姓七望世家的教导，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乡野女子。
还有则是说谢瑜命硬，出生就克死生父，还是早早远离的好。
娴妃这也是在早做打算。
现在燕云昭难以掌控，连桓嫣都不再在意，她也摸不清这养子的心思，许多事情也开始防备起来。
燕云昭未来的正妃人选，还是要握在桓家人的手里，用这一正二侧的位置给自家谋取好处。
但是谢瑜的容色在那儿摆着，这个年纪的少年有哪个不贪颜色的，娴妃怕燕云昭被谢瑜勾了去，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为了从侧面诋毁谢瑜，让他离那位谢家嫡女远些。
她可不想自己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皇位继承人，最后让谢家人捡了便宜。
娴妃这番心思，十七岁的燕云昭看不懂，但经历过一世皇位的燕云昭却再明白不过了。
桓氏一族的自私，他前世在龙椅上就看得明明白白，不过碍于桓嫣的面子始终留了几分情面，今生的桓家人还这么贪得无厌，再加上他们一心要对谢瑜动手，真是留不得。
燕云昭这般想着，唇角勾起个笑来：“母妃说的对，这位谢家女，的确是……离经叛道，不服管教。”
而且还狡猾的很。
像是一只小狐狸，不管表面上装得多乖，稍有不慎还是得被她咬一口。
不过他甘之如饴。
不等娴妃和桓嫣再说什么，燕云昭站起身来：“儿臣正好去母后那儿请安，这便过去一趟，若是那位谢三小姐再不知好歹，也好寻个机会修理她一番，让她得个教训。”
说着就行礼离开，桓嫣本来想说什么，却被娴妃暗自使了个眼色阻挡住了。
“姑姑，就这样让九皇子去了吗？”桓嫣不放心的说道，“若是他惹了麻烦，崔皇后再记在姑姑头上……”
“放心吧，不会的。”娴妃靠在垫子上笑了笑，“阖宫上下都知道，九皇子是个炭火脾气，一点就炸，他看不顺眼连夫子都打过，事后陛下惩罚一通也就没事了，谁还能管得住他？若是惹了云昭不痛快，当即教训那谢三姑娘一通，也是正常的。”
谢瑜那丫头如此奸猾，的确要给些教训。
桓嫣喃喃道：“都说陛下不喜欢九皇子，可这般看来倒是挺宠着他的。”
大吴王朝重文轻武，夫子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燕云昭说打就打了，事后也就挨了顿禁足，其他也没什么。
还有九皇子本身讨厌读书，反而喜欢骑马射箭、舞刀弄枪，陛下竟也都由着他。
没想到娴妃嗤笑出声：“阿嫣，你这些年在外面待久了，好多事情是要从头学起了。陛下放任九皇子，哪里是疼爱的，根本就恨不得他废掉。”
“啊？”桓嫣有些惊讶，“为何如此？”
“你也知道大吴王朝重文轻武，所以陛下由得云昭不读书，也由得他去骑马射箭，这样一来便没有多少臣子愿意追随于他——谁会喜欢个穷兵黩武的皇帝呢？”
“至于任由他打夫子，这就更好理解了。云昭打了夫子，却不受惩罚，一方面他自己会更加狂妄，另一方面夫子也会心生不满，从而不愿教他。”
“再想深一点，天下的仕子们都对他心生厌恶，暗暗抵制他，如此一来，将来若云昭想要登基，必然阻力重重。”
这一番剖析听得桓嫣瞪大双眼，低声问道：“就因为九皇子的生母是悯妃娘娘，陛下就如此待他么？”
她从没想过，景帝竟然对燕云昭防范至此。
“自然是的。”娴妃缓缓说道，“悯妃是陛下的原配嫡妻，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扎在陛下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作为驸马篡了前朝的江山，才有如今的帝位。”
“他又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个污点的存在，更别说燕云昭身体里还有一半前朝的血脉，这在陛下来看，跟把江山还给前朝有何区别？”
燕云昭的母亲是前朝公主，就这一点，就断了他在景帝心里继承皇位的可能。
桓嫣不解道：“既如此，姑姑当初为何还要领养九皇子？这不是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自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了。”娴妃叹了口气，“我入宫多年无子，陛下的皇子看着不少，活下来的没几个，能要到身边抚养的，除了九皇子就没有旁人了。”
“我当初提出抚养云昭，陛下定然也经过深思熟虑，从各个方面断了他继承帝位的可能，才同意将他交到我身边。”
“阿嫣，陛下是不可能放任世家势力增长，也不可能允许我们扶持自己的势力的。”
皇帝也是聪明人，当初娴妃要了燕云昭来抚养，他也知道从此桓氏一族会站在燕云昭身后，为了不让燕云昭登基，可谓是煞费苦心。
表面上看来娴妃有皇子在手，其实跟没有是一样的。
不光是娴妃，但凡皇宫里出自世家的妃嫔，包括崔皇后，身边要么没有皇子，要么就是有致命缺陷，绝无可能继承皇位的。
看着桓嫣忧虑的表情，娴妃笑了笑：“傻孩子，你担心什么，就算陛下不允许云昭继承皇位又如何？”她顿了下，压低声音道，“人总是管不到自己死之后的事情，不管活着的时候做了多少准备，等他死后便都不算数了。只要我们运作的好，等陛下薨逝之后，还是有很大可能性扶云昭上位的。”
娴妃也是聪明人，从选择抚养燕云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考虑到了之后种种，包括吴景帝会想法设法的阻扰燕云昭继位。
但那又怎么样呢？
皇帝也终究会死，到时候便是自己的机会。
她还非要扶持个皇帝上来，非要让桓氏一族飞黄腾达，将五姓七望通通踩在脚下。
到时候就算是崔皇后，也要看她的脸色活着。
娴妃笑了笑，眼底是无限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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