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道:“这有何难。你不敢找他抢人,我敢。既然你开了口,我去把那混小子训一通便是。他敢顶撞伽罗,敢顶撞我这个当师傅的么?”
娜珠喜出望外,道:“巫彭族长此话当真?”
霓裳道:“那还有假?”
“你们在聊甚么,这么开心?”
听到来人走近,霓裳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娜珠恭谨道:“巫礼族长。”
巫礼月孛与霓裳懒慢不交一语,向娜珠笑道:“巫真族长,方才我听人来禀,正逢水央花开第一日,正欲前往一观。我本想约伽罗一起,可惜她酒意正浓,不便行走。”
霓裳道:“巫礼族长真是好兴致。在国主面前大出风头,又抢尽列国使节目光,果然志得意满。”
月孛道:“倒不是我想出风头,而是某些人实在肚肠太浅。国主耄耋之年,看看送什么东西,也不嫌丢人显眼。”
霓裳冷冷一笑,道:“毕竟人间世,只婵娟一剑,磨尽英雄。”
月孛缓缓眯起眼睛,平静道:“巫彭霓裳。”
巫咸素来不与外界通婚,贱其夫为奴,十巫部族嫡女更是如此,血脉外流是极重的大罪,仅次于谋反叛国。巫礼月孛之父贵为儊月王氏先族长的嫡长子,大司马王狂的堂伯,论到辈分,比当今儊月皇帝还要高两辈,本是当仁不让的望舒之主。这样的二人结合,可以想见,遭遇过何等艰难险阻。
上一代巫礼族长断发跣足,一路长跪上山,鲜血淋漓,白骨苦露,求到了琳瑯宫前。
她的丈夫也为她放弃了一切身份地位,入赘至巫咸,就此隐于人后。
巫谢云烟悯其情深,特准了这一桩大逆不道的婚事。
即便终成眷属,这对爱侣依旧免不得闲人嘲讽讪刺,甚至有不少话本戏剧,以此为蓝本,写尽他们二人婚后不幸悔恨,教育世人,引以为戒。据说池台先帝看过这出戏后,哈哈大笑,评论道:“毕竟人间世,只婵娟一剑,磨尽英雄。”
流为笑谈。
娜珠眼看不对,连忙道:“巫礼族长。”
月孛问道:“你素来爱花,可愿与我同行?”
娜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喜欢花花草草了,但这时候肯定不能拒绝,她有点犹豫地看了霓裳一眼,道:“这……”
月孛道:“怎么了,你怕某个小心眼的家伙为难你?”
霓裳道:“论度量,巫礼族长确实让人望尘莫及。”
若是上阵杀敌,娜珠大可一往无前。但面对这种暗潮汹涌,她着实一个头两个大,道:“我……”
月孛叹了口气,道:“罢了。”她转过脸,望向依稀薄醉未醒的伽罗,“你看看你这样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如与我去共工潭拜一拜,走一走,顺带还能醒酒。”
伽罗步伐有几分趔趄,面晕浅春,缬目流视,道:“言……言之有理。”
娜珠见她蔚蓝色的眼还有些定不住,关切道:“伽罗。”
霓裳道:“走都走不稳,你还去什么。听我一声劝,喝点醒酒茶,回头睡到明天早上。”
伽罗笑嘻嘻道:“我没醉,我还很清醒。你们二人又不是小孩子了,比我大上十来岁,怎么连维摩都不如。今日在国主寿宴上针锋相对,让列国看尽笑话。呼噜哇,真是不成体统。”
娜珠捏了捏额角,道:“伽罗,你真的醉了。”
伽罗道:“我说了我没醉,我去共工潭,还有正经事要做。我准备趁着水央花初放时采渍,制作花露。”
伽罗妙手天成,所作花露,经年香色恒久,娇嫩鲜妍如采撷时,而花汁融液露中,香飘扑鼻,沁人心脾,风靡一时,引得诸人效仿。水央花十年一度,更是珍稀无比。
霓裳道:“这种事差人去做不就得了。你何必亲自前往。”
月孛笑道:“好了,话已说尽,巫彭族长何必再扫兴?你留在此处,我们三人前往便是。”
霓裳道:“笑话,共工潭又不是你家后院,凭什么你说让我不去我就不去?我偏要看看水央花开成了什么样!”
娜珠心知她们二人素来不和,又比她高了一辈,也不好劝话。只好扶着昏昏沉沉的伽罗,随月孛等人前往共工潭。
月孛与霓裳走在最先,谁也不肯稍让半步。齿剑唇枪,舌锋如火,偶然几句落进娜珠耳中,不免心惊肉跳。
霓裳道:“昨夜之事你听闻了么?”
月孛道:“少主遇刺?”
霓裳道:“好在有琅玕宫主,少主平安无事,只是略略受惊。”
月孛道:“此番列国来使,不知有多少居心叵测浑水摸鱼者偷潜了进来。”
霓裳哼了一声,道:“你认为是国门大开之故?我可不这么想。寻常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在阿那姬节动手,又对地形风俗一清二楚。”
月孛道:“内鬼?”
这二字足以诛心。娜珠忍不住屏住呼吸。
霓裳道:“依我看来,恐怕是巫谢的余孽。”
月孛道:“巫谢?他们还有这个本事么?”
霓裳道:“为何没有?我若是他们……”她突兀地停下,略一摆首,不再说话。
月孛道:“不过是些罪徒。”
霓裳淡淡道:“罪不至此。”
麦熟鸟啼之时,不得春风花不开。
放眼望去,岸柳毵毵,林花灼灼,水光湛湛,草色青青。是心耶境耶。迷耶悟耶。观三千大千世界,乃至无有如芥子许,非是菩萨舍身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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