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里面走出来的，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发麻，内心慌得可怕。
“不知道你对王春生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那个跟你同姓的家伙就是此次上供的特殊祭品。”黄山羊隔着电话的嗓音，越发刺到了王莉莉的耳膜。
他还在笑：“你说，会不会你们两个是亲戚呢，如果真是亲戚就好了，以后就专抓你们姓王的，倒也省事的多。”
会是吗？他会是自己的父亲吗……
王莉莉不知道，王莉莉只知道这么多年来被驯养的冷漠，仅仅只需要两个名字，就足以被击的土崩瓦解。
指甲陷进肉里，微弱的疼痛提醒她现在的身份，她鼻子冷哼一声，嗓音听起来轻轻的，依旧是以往得漫不经心，甚至还略带了一丝厌烦：“你话太多了。”
“得，你这丫头还是跟石头一样，啥都不感兴趣，呼。”黄山羊打了个哈欠：“昨天忙得一宿没睡，还真有点困了，我先休息，你的话，就让小咩，陪你去进行账单的核对清点吧。”
小咩就是旁边那个助理。
王莉莉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
黄山羊的电话挂断，小咩朝王莉莉点了点头，弯着腰伸手指引：“您好，这边请！”
对于小咩的礼貌尊敬，王莉莉只是瞥了一眼，算作回答。小咩也不恼怒，他再度朝王莉莉笑了笑，便走到前面带路，领她去地下层的羊圈。
王莉莉不是第一次去黄山羊管辖的羊圈，但是每个人的辖区都不固定，他们会不定时更换驻扎点，彼此并不是完全信任的，比如今天还在这个山头，明天就会带着自己的亲信转移到另一个山头。
而往往上面的人跟下面人也都不会在同一个山头，风险不能都投在一个篮子里。
黄山羊转移阵地时，暗号就叫做放羊，羊圈既然名为羊圈，肯定是用来关‘羊’的，他们安插的守卫护兵就是用来看守的牧羊犬。
每个圈并不大，用来看守的人也不多，一来小，隐蔽；二来，羊圈分散，就连内部人都不一定晓得几号羊圈在哪块。
王莉莉静静得跟在小咩的身后，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想走快点，尽快验证那两个名字只是个巧合，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她心里分明又是怕的，如果真的是呢？
如果被上供的祭品是她父亲，如果现在关在羊圈里的就是她的母亲呢？
她该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她可以怎么办。
王莉莉曾为了夺得狐狸们的信任，赤身跟它们待在一起，被咬被啃食被驱逐，她都没有怕过，凡是想得到什么必须付出什么。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她身上的肉没一块好的，但狐狸们却渐渐默认了她的存在，并不再排斥她，甚至在三个月的时候，它们可以把食物分给她一点。
她得到了信任，她被当成了同类。
王莉莉知道，她这条命是赌赢了！
她跟任何一个山头的赤狐狸都不一样，他们是被委派，他们懂得如何控制狐狸们，而王莉莉不一样，在狐狸不被控制时，那个开关未打开时，狐狸是将她作为同类来维护。
王莉莉没有怕过，最深的噩梦既已做过，那便不再惧怕任何肉体的疼痛，她可以忍受狐狸们的伤害与试探，因为人比狐狸要可怕。
她也愿意做一只兽，一只虽然跟它们有些不一样，本质却相同的东西。
王莉莉也杀过人，也曾冷眼看着别人家破人亡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一声声犹如徘徊在人间的怨鬼，她曾犹豫，也曾动过饶恕的念头，但最后还是百炼成钢，心如铁石。
可是她以为她不会再怕，不会再心软，但为何脚步如此沉重，心头那么得疼……
如果是妈妈，该怎么办，那个生她养她爱她的妈妈。
王莉莉有些不敢再想下去，脑子是乱的，眼睛是酸的，心头是乱的，她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却偏偏‘羊圈’的空气是那么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王莉莉一步一步迈下台阶，一步一步，走进那种古代地牢的构造。
这是黄山羊的地盘，这就是羊圈！
一根根铁栅栏将那群被拐来的人跟王莉莉他们隔开，中间是路，左右两边都是羊圈，往前望去，由近及远，左右加起是六个圈笼，应的是羊的笔画，六笔六笼每笼六人。
看管羊圈的‘牧羊犬’也是六个。
他们本来正在浑水摸鱼，当听到小咩的声音，立马打起精神，赶紧分散跑到自己各自的领域站得笔直。
小咩自然知道自己手下人是什么德行，也不拆穿，而是极有礼貌得为王莉莉一一介绍，然后将账本名单拿出来，对着圈笼里的人进行清点，除了王春生被直接上供以外，还有三个人被带走了。
王莉莉只是听，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对于王莉莉，小咩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满脸堆着的都是笑。
他继续领着王莉莉往前走，等到最后那排羊圈时，小咩本来打算继续按照先核对左边的顺序来，可是王莉莉却被右边的羊圈吸引了目光。
小咩发现了王莉莉这个转头，赶紧凑了过去，上杆子巴结，要知道他可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冷冰冰对一切不感兴趣的大佬第一次有点人的表现。
“是先念右边？”小咩小心翼翼得问道，满是讨好。
王莉莉没有回答，准确得说她根本没有听到小咩的问题，她满眼都是那个女人的脸，满耳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哼着家乡话，唱着自己专门编来的歌，温柔慈祥：“小宝快快睡，梦中妈妈会来陪；小宝快快睡，你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宝贝；小宝快快睡，妈妈会拍拍……”
她边唱边抱着自己的双臂摇晃，像是怀中真有一个无价的宝贝。
可是她唱着唱着，突然间，发现怀里空了，她尖叫起来，发了疯般抓住旁边的人问：“小宝呢，我的小宝呢？”
“什么小宝。”那个女人被李慧慧抓得痛了，没好气得将她推开。
她没有用太大的力，可是李慧慧太瘦了，就像是纸做的，轻轻一推，就摔在地上了。
女人有些后悔，她满怀歉意得喊了一声大姐后，想把李慧慧给扶起来。可是李慧慧却抓着她问，嗓子发出的全是沙哑的哭音：“我的小宝不见了，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小宝。”
“我的小宝不见了，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小宝。”
她一声声得哀求：“你们把我的小宝还给我吧。”
她跪着，磕头：“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帮我找找我的小宝！”
现在的她没有尊严，或者说，从两年前女儿失踪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要尊严了。
她只想找到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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