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七郎依然还留在晋王府中，顾行舟没有派人试探他，而是亲自去了一趟他的住处。
对于他的到来，顾十七郎有些诧异，径直问道，“王兄不去抓人吗？”
“抓什么人？”顾行舟问。
“我听说……燕王和楚王那边都在计划着要将齐王揪出来，说不定遗诏就在他身上，他们打算先下手为强。”
顾行舟不置可否，只坐下来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顾十七郎等他放下茶壶以后又很自然的出手将茶壶正了正位置，接着说道，“若是齐王落在了他们手里，最后让他们追问出了遗诏，再暗中找人篡改，王兄也不着急吗？”
“那遗诏上未必写的就是我的名字，我又为何要着急？”顾行舟看着被换了位置的茶壶，又随手将茶盏放下，也许是放下的力度重了一些，茶盖与茶碗摩擦发出一声轻响，继而倏地斜向一边。
顾十七郎一边将茶盏也挪了一下位置，扶好茶盖，一边说道，“万一写的真的是你的名字呢？”
之后他摇头叹了一声，“其实比起别人来，我还是希望是王兄你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顾行舟笑着看他。
顾十七郎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王兄你可别笑话我，我有自知之明，让我做皇帝，还不如直接让我去当寻常百姓。”
“先不说这些，”顾行舟换了一个话题，“先前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如今可还在？”
顾十七郎的神色一黯，“她说她再也不想见我了。”
“这是为何？”顾行舟有些诧异，“可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真的没有！我连碰她一下都觉得唐突。”顾十七郎就差原地赌咒发誓。
“那女子是什么来头，你可清楚？”
这话听上去实在太像话里有话，顾十七郎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问，“王兄这样问，可是知道一些什么？”
“你可知道她的名字？”顾行舟没回答他，只接着问道。
“杨秀儿。”顾十七郎答。
“她不姓杨，她姓云。”
“姓……云？”顾十七郎仍有些不解，“王兄查过她的身份？可她为何要隐姓埋名？难道王兄的意思是，她是因为自己姓云，所以才说出再也不想见我的话？”
“倒也不全是因为你，”顾行舟注意观察着他的脸色，“只因当年楚王平乱，连累了他们一家。”
“那军师是罪有应得，再说楚王对事不对人，可并没有牵连他的女儿。”
顾行舟的眼神突然凌厉，但也只是一瞬，让人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你怎知她是军师的女儿？”
顾十七郎顿了一下，“不是王兄你说的吗？”
“总之，她将这笔账算在了顾家人的头上，所以她不想再见你，也是能理解的。”顾行舟重新将这个话题顺下去，就仿佛刚刚的质疑只是忽然的随口一提。
“若是如此……”顾十七郎缓缓叹了一口气，“她只恨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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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帝驾崩，后宫妃嫔也被重新安顿起来，良妃成了良太妃，搬往行宫颐养天年。
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大半辈子的宫殿，所有的憧憬、委屈、不甘……就这样随着她的离开消失，但她仍有些放不下，她这时候只想见一个人——她的儿子。
她的渊儿是个有本事的，这一点她一直坚信，只是他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但这不该怪他，同样的……这也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错。
她在这时候忽然有些怨恨宣和帝，怨他总是忽视渊儿，也怨他不愿意给渊儿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现在渊儿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但总也好过天牢。
马车一路晃晃荡荡出了皇城，往行宫而去，与上车时候的唏嘘迷惘相比，下车的时候，良太妃的脸上多了一丝谨慎。
她的手虚虚地握起来，因为有衣袖的掩盖，旁人并不能看出什么，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里，握着一团纸。
那是不知何时被从外面弹进马车里来的，虽然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怕有人忽然掀起车帘看她，所以她一路都谨慎地让自己看上去与之前无异，只等着进了行宫，在无人处好好看一看那团纸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内容。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纸团被展开，上面是简短的一句话：
今夜四更，燕山亭。
燕山亭是行宫花园里的一处亭子，刚刚进来的时候她正好路过，距离她如今住着的院子不远。
夜深人静的四更天，良太妃悄悄来到燕山亭，燕山亭内已经站了一个人，她离着老远就看到那人的身形，她心中一酸，眼泪当即就流了出来。
是她的渊儿。
“渊儿……”良太妃快步走到那人身后，轻声唤道。
顾渊回过头来，他穿的小太监的衣服，见到良太妃同样百感交集，但他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只向前了一步，低声而又克制地道，“母妃……”
“你怎么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母妃替你去做？”良太妃隐隐约约也听说了遗诏的事情，她看着顾渊，问，“你看过遗诏了？”
“母妃，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渊要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如今儿子已经不能再在京中待下去了，他们迟早会发现我已经不在，我不能多待，只求母妃帮忙给儿子准备一份文牒，我打算出城，去江南。”
“你、你怎么……”良太妃有些惊讶。
顾渊急急忙忙打断了她的话，“母妃，你不要多问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必须要尽快出城，儿子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请母妃原谅。”
他说完以后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三天之后的此时，我还在这里等母妃。”
之后他也不等良太妃有什么反应，迅速隐入夜幕之中。
只是早已有人在暗处等着，顾渊才一离开行宫，立刻就被几个人绑上了马车。
夜色掩盖了一切行迹，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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