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没得谈了。”独孤清没什么表示，转身靠在扶栏上，“其实王妃何必如此强撑着呢，你我都知道结局早已注定，王妃如今仍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侥幸而已，而我只是想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这似乎……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吧？”
“所以……”谢有青看了她一眼，“独孤姑娘从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开心吗？”
“当然。”独孤清转头看了看天，“王妃有没有想过，若玉清观之事是真的，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事情都会成真？”
“你不妨说来听听。”
“晋王不是池中物，他总有一天会撕开现在这一张面具，而你……”她的眼里带着嘲弄，“一个式微的谢家，一个热衷流连于秦楼楚馆的……王妃，”她说到这里笑了一声，“你有什么本事能帮到他呢？他是能翱翔于天际的鹰，至于你……不过是高门世家里精心豢养的雀儿，你什么都帮不到他，反而会是他的拖累。”
这套说辞倒是新鲜，恐怕就连水门的甄半仙都不敢这么说话。
谢有青站起身，她像是听进了这一席话的样子，兀自沉吟了半晌，最后说道，“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就当是我好奇，独孤姑娘可否说说，我谢家将来会如何？”
独孤清作势想了想，“你会死。”她的语气森然，“谢家亦然。”
“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那就让我提前做一个明白鬼，”谢有青笑着看她，“省得日后大难临头，却也没个准备。”
“天机不可泄露。”独孤清临走的时候又顺了一杯茶，回眸看向她，带着势在必得地意思，“总之，王妃还是想想以后吧，我替你选的那条路你不走，将来若是后了悔，我可也不会心软。”说完她轻快地转身出了亭子，不知往哪边去了。
谢有青一直看向亭外，等到独孤清的身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了，才重新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前听着那些胡扯之言，都没能尝出宫中的茶究竟是个什么味儿，这会儿细细品着，却也仍是索然无味。
“王妃，那位独孤姑娘所言大多危言耸听，王妃不必在意。”梅生从亭外走进来，“若真是如此，她何不支个摊子也到水门那边同甄半仙抢生意去？或者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进宫，说服官家给她个国师当当，也好过在这里向着王妃你放狠话。”
“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谢有青沉吟道，“她是不是真的活过一次，我并不想纠结，但她说的这些话究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背后有人指点，这却是不好说得很。”
梅生有些不解，“不过就是些危言耸听之语，是谁说的……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若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反倒没什么，这些话她只会对我一个人说，外人不会听见；若是有人这样告诉她，那就有些难办，”她放下茶碗，“你也听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了，她的意思是，顾淮是在韬光养晦，他一个皇子……如今太子已定，朝政很稳，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韬光养晦？”
梅生一惊，“这样说的话……那岂不是……”
岂不是……顾行舟志在文德殿？！！
若真是如此，那还了得？！
“总之，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是个危险的人。”
“那……要不要立刻告知殿下？”
谢有青想了想，摆了摆手，“不急，先陪她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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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就暗了，宴席摆在升平楼，谢有青是在升平楼前与顾行舟相遇的，后者喜滋滋儿地抱着一个卷轴，看到她以后兴冲冲走过来，献宝似的将卷轴拿给她，“你看，这是什么？”
忆及先前皇后所言，谢有青猜道：“官家将那幅字给你了？”
“差不多，”顾行舟极其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将那卷轴展开，大致给她看了一眼，“是《游春图》，父亲今天心情好，说我平日里很喜欢字画这些，就把这个赏给我了。”
这会儿忽然注意到谢有青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不免又有些紧张，将画轴匆匆卷好递给蒋成，又向前凑了凑，“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谢有青莞尔一笑，“若是真有人欺负了我，殿下会为我撑腰吗？”
“那是自然，”顾行舟答得干脆，“自己的媳妇自己疼，就连我都不舍得叫你受委屈，别人想都不能想。”
“那殿下可要记得今日说的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毕竟当初可是有人说过……”
“我没说过，王妃听错了。”顾行舟飞快地截住了话头。
谢有青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再理会他，只跟着引路的宫人往升平楼那边走，顾行舟赶忙跟上来，极其自然地捉住她的手，末了小声儿地说了一句，“怎么都不等我。”
“殿下又不会走丢。”谢有青同样悄声回了他一句。
“万一走丢了呢？”顾行舟煞有介事，“宫中占地颇广，稍有些不留神，走岔了什么路，就要走丢了。我幼时经常走丢，有时候资善堂的先生们见我到了时辰还没有出现，就会叫大家先出门寻一寻我，保准就在哪条岔路上发现了。”
谢有青浅笑一声，“没想到殿下幼时竟然经常迷路，”又忽然有些不解，“殿下身边难道就没个人跟着？”
“有啊，”顾行舟答得理直气壮，“但是我会将他们甩开。”
“见过王爷，王妃。”斜地里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很轻，却不容忽视，不用看就知道是独孤清。
“独孤姑娘也来了啊。”谢有青装作第一次在宫中相见的模样。
独孤清亦然，“清儿是沾了姨母的光，随姨母前来的。”
王家大娘子有诰命在身，因而这一场宫宴，王家夫妇也在受邀之列。
谢有青点了点头，却并未细问，只抬手向前示意了一下，“既是如此，那便一同前往吧。”
独孤清道了谢，虽是跟在谢有青身后，但目光却频频望向顾行舟，眼里带着一丝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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